结婚五周年那天,受出了场小车祸。人没事,有事的是被他撞到的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伤了腿,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移动,他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
受在医院安顿好人,刚jiāo了住院费,攻一来了电话,说他临时有事会晚些回去。
受拿着手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受忍不住想笑,他跟攻一,竟然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反倒是攻二得了消息赶过来,摆出一副急切忧心的做派,看到他没事还表现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受忍不住的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的?跑到他这儿的惺惺作态,是盯上了老爷子分给他的一半遗产吧……
他这边暗自揣测攻二的yīn谋论,那头这个便宜哥哥像是演的来了劲,自顾自的拽着他要带他去拍个片子检查,被回过神来的受一把推开了。
受有些冷淡的说自己没事,又似笑非笑的质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
攻二听他说这话,不亚于劈头盖脸被人泼了一瓢凉水,眼神一下子冷下来,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受笑了笑,想说什么又被自己生生忍住,只嗤笑一声便要走,可步子没迈开便被攻二拽住了手腕,受一时间心里厌恶的狠了,一时间没忍住竟然一脚踹在攻二小腹上。
暮色四合,受伤的快递小哥从病chuáng上醒过来,病房里黑乎乎的,静的可怕。
他最近作息不规律,已经有阵子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快递小哥长长的叹了口气。
冷不丁的边上冒出一个声音,他扭过头看到坐在旁边病chuáng上的受,受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开口拒绝了。
受起身开了灯,而后又坐回了原处。
久久无言。
最终还是快递小哥开口打破了平静。他期期艾艾的,似乎也在琢磨措辞,磕磕巴巴的问受,快递车的修理费可不可以先请受帮他垫付,以后他会还。
送货的小车在他被撞之前就坏了,他有想过推在受身上,但到底张不开这个嘴,还是将真实情况和盘托出了。
受愣了愣,他原本在走神,被快递小哥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也没听清他的问题,便疑惑道:什么?
快递小哥憋红了脸,一副恨不得把头扎进被子里的样子,最后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向受重复了一遍请求。
受摇了摇头,说,都是我的责任,不用你赔,你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的。说着,他站起身,向快递小哥的方向弯了弯身,很郑重的说了声对不起。
快递小哥松了口气。他的学费刚刚凑齐,生活费还没着落,现在受了伤要歇一阵不能打工,估计下学期就得喝西北风。再逞qiáng那就太矫情了。
受在一旁观察他神情,又联想他刚才说的话,估摸着快递小哥独自在外打工,休养这么段日子怕是经济上有困难。
他想了想,很快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先是坐到快递小哥的病chuáng边。
快递小哥被他看的浑身发毛,脑海里闪过某种猜想,恶狠狠的瞪着受,问道:你看什么!
受微笑,看你啊,他微微前倾,盯着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睛,调笑似的问攻三,这年头送快递也要求这么高的颜值吗?
这倒不是受故作夸张,快递小哥虽然整天在外面晒着也没晒黑,皮肤奶油般白皙且面部轮廓分明,五官jīng致深邃,瞧着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少爷。
快递小哥,也就是攻三,听了这话他眉头一皱,脑海里那些以往令人不快的经历冒出来,几乎就要张嘴骂出来,就听到受问他,有没有兴趣当模特。
敲定相关事宜,见攻因为放下心头大石而隐隐翘起的嘴角,受心里的愧疚减轻了些,起身回到对面的病chuáng。
谁都碰上过困难的时候,他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一把,更何况是被他连累的倒霉蛋。
受心里有事不愿面对,想想法子转移自己注意力,于是跟攻三聊了起来。
攻三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男孩儿,高中刚毕业就跟家里人出柜,虽然早几年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可偏偏攻三的父亲是个极守旧的人,于是攻三被轰出了家门停了卡,断了经济来源。
可他人倔,哪怕在外面一个人苦撑着也不愿意跟家里低头,半工半读挨了五年多,吃了不少苦,眼看着再一年读完研究生就出了这档子事。
夜深了,攻三见受随手解了颈边的扣子,一副打算睡在这儿陪chuáng的模样。攻三不好意思麻烦刚解决了他生活费的恩人,便跟受说,我没有起夜的习惯,你还是先回家吧
家,受嘴里咬过这个字眼,沉默了会儿,将手里显示有十余个未接来电的手机关了机,笑了笑,我没家。
攻三在的这所医院是个私密性很qiáng的私人会所,攻二的父亲生前是这里的股东,医院后山的疗养区里还有他特意为受留的一栋别墅。
三层的欧式建筑,雪白的外墙鲜红的屋顶,小二层处拼接着一个花园式的露天玻璃平台,别墅的正门开在二层,台阶开在平台一侧,通往一楼外的卵石路。
处处都是被人jīng心打点的痕迹,细致到每一株花草。
今天之前,攻一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受自一个月前的结婚纪念日起不见踪影,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
给他开门的是受。
攻一的出现似乎让他十分诧异,脱口而出便是:你怎么来了?
似乎在他看来,攻一能来找他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攻一抿了抿唇,在受面前他素来摆惯了温柔体贴的人设,所以哪怕当下心情有多差,他还是抑制住心里的别扭,柔声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受愣了愣,后退两步,给攻一让了门。
攻三坐在餐桌边,嘴里正叼着一只被咬了一半的肉包。他见屋里来了生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受。
还不等受说话,攻一便先开了口。
“初次见面,我是囝囝的丈夫。”
攻三挑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受冲他使眼色。
受走到攻三面前,说:你先回屋里去,我跟他有些事要说。
攻三乖巧的应了一声,却在受要推着轮椅送他回屋的时候顺手端起了桌上的包子。
受无奈的看着他,攻三则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跟他说:鬼知道你要跟他说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好饿。
受数了数盘子里的包子,妥协道,那你不能吃太多。
攻三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顺了一手把桌上的鱼汤也端走了。
攻二与白月光隔桌而坐。
白月光生着一副矜贵皮相,从头到脚无一处不jīng致,端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度。
攻二yīn阳怪气的问白月光怎么没在攻一身边陪他耳鬓厮磨。
白月光倒是一派从容,他并不理会攻二言语里的讥讽,反而颇有性质的端起桌上的香茗放在嘴边轻抿,瞧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攻二冷笑,你就这么有把握?五年不是五个小时,你就不担心攻一移情别恋?
白月光不以为意道,他心里只有我。
攻二向来厌恶极了白月光这幅做派,不过这次他倒感谢这讨厌的家伙果真起了些作用。
受从屋里走出来,不经意间视线对上攻一的眼。
攻一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翻滚的情绪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刚才看到受与攻三的互动是那样自在熟稔……
攻一一下子将这两日脑海里想的说辞都忘了个gān净,只知道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看在受眼里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受笑了,他走上前,像往常一样,像五年里每一个清晨,每一个离别时刻到来前那样,轻轻环住攻一的身体,数不到两秒便松开。
他们之间的拥抱向来如此,受连同攻一的手臂一起抱住,很轻很快,仿佛是为了在下一秒被推开前自己选择主动离开。
就好像,在他知道白月光回来的那一刻便申请了离婚协议书,签好字放在五周年纪念礼物边上一样。
即使已经付出了所有,唯有自尊,他仍想保留。
攻一无意识的抬起手臂,却在做出动作前蓦然回过神,任由受离开。
他听到受在他耳边轻声说,他回来了,恭喜你。
攻一点点头,他试图勾了勾嘴角想做出个微笑的表情,失败的一塌糊涂。
攻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一趟。他甚至不知道那天看到离婚协议书的自己为什么要疯狂的给受打电话。
可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他等了五年的人终于回来了就好。
送走攻一,攻三控制着轮椅从屋里滑出来,看受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再这么看我,今天晚上的虾饺取消。受笑着威胁。
攻三坚持看傻子,顺便摸了摸肚子。
正好他最近伙食太好需要减肥,不然再投喂一阵子他的腹肌都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