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最近很烦恼。
不如说,这个烦恼从他的宝贝女儿读国中开始就有了。
茉莉从小就长得和洋娃娃一样可爱,因为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就是她的全世界。森鸥外刚当上首领的时候,办公室是不许人随便进入的,只有茉莉敢蹦蹦跳跳随意进出,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听他和部下讲着关乎无数人性命的黑手党的事情。
那时的女儿特别黏他,后来长大了大概是迎来了叛逆期,不愿让爸爸亲亲抱抱了!
而这次居然还要离开爸爸去东京的寄宿学校,她从来没有离开家那么远过。
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
森鸥外一开始是觉得女儿不过心血来潮,但八个月的魔鬼训练都坚持下来了,整个人几乎脱胎换骨,只为了去高专学咒术。
难道高专有什么小妖精,把女儿勾走了?
森鸥外觉得很有可能。
“茉莉酱……你到了新环境就忘了爸爸了吗?”森鸥外在电话里的语气及其幽怨,“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啊?”
“一个同学,询问学习上的事。”森茉莉有点不太高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学长打的电话却被老爸打断,“有什么事啊?话先说前头我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退学的!”
“你为什么要发假照片给爸爸?”森鸥外的声音更委屈了,“网上的水印都没去掉呢,当爸爸老花眼啊?”
森茉莉:……
害,手瓢了,当时发太快了。
“保镖那边给我发了照片了,你住那种地方肯定不习惯的,还是回家住吧,家里的床多大多软啊!”
森茉莉揪着路边枝叶说:“没事,入乡随俗,久了就习惯了。”
心里却想着床是有点小。
只能睡一个人,两个人的话……估计会很挤呢。
“可是……”
森鸥外还想说些什么,森茉莉听到通话中的手机传来了“嘟”的一声,拿开一看,是新短信,“啊我先不跟你说啦,下周我会回去看林太郎哒,拜拜。”
另一头的森鸥外目瞪口呆地看着再一次被单方面挂断的电话。
……绝对有问题。
那个学校绝对有小妖精。
“林太郎,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恐怖?”爱丽丝拿着一盒冰激淋蹦蹦跳跳走来。
森鸥外仰靠到椅背上,眼神放空地投在落地窗下的整座城市。
他忽然感慨:“茉莉酱,似乎快到恋爱的年纪了呢。”
爱丽丝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舔起了冰激凌:“早就到了吧?茉莉酱国中的时候就好多人追,不过最后不都会被林太郎清除掉嘛?”
森鸥外看向和十二岁的森茉莉长得一模一样的爱丽丝,笑容慈祥:“说的是呢,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爱丽丝:……
嫉妒是魔鬼啊林太郎。
而远在东京,刚挂掉老爸电话的森茉莉,此刻依旧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耳根在发烫。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桠,斑驳地淌过她金色的长发,淌过手机屏幕上那两行清晰的字。
您好,请问您是?
找我有什么事吗?
From狗卷棘
……是刚刚给学长打电话挂断后他又回短信询问了!!
森茉莉内心发出一万分贝的尖叫,恨不得将手机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学长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号码的,接到陌生电话还回短信询问,让她不禁感慨自己看男人的眼光。
激动归激动,下一刻森茉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短信,怎么回?
不回是不可能的,和学长接触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要回,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回,这很有可能决定了她这个目前的“陌生学妹”在学长心中的第一印象。
说打错了?不符合她的意愿。
说心里话?又不知如何编辑才显得自然。
森茉莉其实对追男人也没什么经验,从前都是别的男生追她,各种各样的手段也都见识过,骚的撩的苏的土的贱的,也不乏真心的,但是他们最后都失败了。
倒不是因为保护欲过强的老爸从中作梗,而是因为那些男生她都不喜欢。
那时她便知道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凭对方如何努力打动你,都是徒劳无功。
所以她得让狗卷学长喜欢她。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重点还是看这纱的质量,倒追变成倒贴可就没意思了——当然,她不觉得她会沦落至此。
贝齿在红唇上轻轻一咬,葱尖似的玉指在屏幕上摩挲着,森茉莉最后点进了联系人详情,再次按下了通话键。
她决定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
这次打过去她淡定了很多,清了清嗓子,慢慢走下山坡。
这次等待接通的时间有些长,森茉莉向着太阳西沉的方向缓缓走着,光与影反复交替,不断进入树荫又不断走出。
她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但这种时候又很愿意等待。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机械重复的长音后,电话在自动挂断的前一刻被接起。
“……”
森茉莉停住了脚步,风从背后的山坡吹下,撩动她水波一样的裙摆。
“摩西摩西?”
清脆甜软的女音,带着点不确定的忐忑,她仔细聆听着电话那头,“请问,是狗卷学长吗?”
那边依旧没声音。
森茉莉赶紧看了一下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于是松了口气。
再次放回耳边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了,就算是林太郎都没听过的温柔声线,“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吧?”
被一通意味不明的陌生电话打了又挂了,会警惕也是情理之中,要是她的话,早就加入黑名单了。学长不仅回信询问,还接了第二通,实在是过于温柔单纯了。
“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新入学的一年级生。”她继续顺着风向走了起来,风声不小,她却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抱歉这样冒昧打给你,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学长……”
“什么事情?”那边突然说话了。
森茉莉脚步再次顿住,“学长?”
“有问题的话,学妹是想电话里说,还是见面说?”
“……”
斜阳贴近地平线,天黑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风中的燥热忽然被冷意替代,森茉莉原本眼里的光亮也冷了下来。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学长,请问你是……感冒了吗?”
这不是狗卷学长的声音。
即便她对于他声音的印象只停留在上次犹如神旨般的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直到今天那声音一直揪动着她的心。
有点高冷,又不失温柔,带着低低的鼻音。
鼻音是重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被马桶盖往脸上罩住了一样。
电话的另一头。
胖达用胖胖的熊掌捂住了话筒,问对面两人:“我学得不像吗?”
禅院真希:“不像。”
狗卷棘:“鲣鱼干。”
胖达:……
好吧,他真的努力了。
但又没别的办法,这事只能由他来做。
他清清嗓子,然后再次接起电话:“咳…前段时间的感冒刚好,还在恢复期。学妹如果真有要紧事,不如见面说怎么样?”
“可以啊。”森茉莉答应得很爽快。
胖达快速报了一个地址和见面的时间区间,挂掉了电话。
“大芥?”狗卷棘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答应见面了。”胖达呼了一口气,表情略显凝重。
此时的二年级三人组坐在山下街角一家甜品店里的最角落的位置,讨论着工作相关的事情。
咒灵的祓除一直是项艰辛的工作,而最近更是出现了不少拥有人类智慧的高级咒灵。
日本目前每年失踪人口超过一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遭到诅咒所害的非自然死亡。
有见过用电话杀人的吗?
从三周前至今的报告中调查到了至少三十几名受害者,在接到陌生电话后陷入昏迷,最后变成废人或者惨死。
罪魁祸首便是来自刚刚登记不久的一级咒灵——魇梦。
他杀人的手法便是通过电话使人陷入强制性睡眠,并被困在它制造的梦境中,无法醒来,接着就可以控制其梦境中的人和事物。
魇梦拥有人类智慧,每次电话杀人都是用的不同的IP地址,还会变声,让调查异常艰难。
最近的情报中得知魇梦来到了东京作案,并且盯上了咒术师下手,就在两天前,便有一位三级咒术师被害,现躺在医院里成了个植物人。
所以最近他们才会对陌生电话抱有高度警惕。
这次这个……第一次打了过来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第二次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总之哪哪都不对劲,甚至还点名了狗卷。
魇梦通过电话就能强制催眠的能力,不就跟狗卷的言灵很相似吗?
因为是一级咒灵,不能保证狗卷直接发动言咒的副作用,所以胖达暂时代为接下了这个“死亡电话”,身为咒骸,他不是人类,被催眠的可能性比较小。
“金枪鱼……”狗卷棘指了指手机上的号码,发出疑问。
“我也觉得这样下定论太草率了吧?”禅院真希也觉得不太对,“对方不一定就是咒灵吧,万一真的是那个新同学怎么办?”
胖达熊猫疑惑:“那个卡哇伊新同学?说笑啊!那么卡哇伊的女生怎么会专门打电话给棘啊?”
狗卷棘:……
莫名感觉被内涵了。
禅院真希一击头锤砸上熊猫头:“为什么可爱的女生就不能打给棘呢??”
狗卷棘:“鲑鱼…”
“但还是很奇怪啊,之前发短信为什么不回呢!”胖达捂着头,“而且我们刚刚不是查过IP结果查不到吗?这就很可疑啊!说的话也很奇怪,感觉就是魇梦那家伙,用女声打来向棘宣战呢!”
咒术师的职业病一犯起来要命,但在这种特殊时刻,谨慎也不是坏事。
禅院真希背上咒具站起:“总而言之,去了就知道了。”
胖达也拽上沉思中的狗卷起身:“走咯!”
准备,祓除咒灵。
……
而另一边的真罪魁祸首,森茉莉并不知道自己一通电话被当做了咒灵的事。
她现在很生气,就是很生气。
——居然有人敢偷狗卷学长的手机!
本来她一开始想过会不会是换号码了,结果那声音一听就猥琐至极不怀好意,还故意约她见面?
很好,那她就去见他“最后一面”。
敢冒充她的学长,那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生理和社会双重意义上的消失。
森茉莉的手机一直有设置高级加密功能,别人查不到她的地址,但她能查到对方的地址。
一看并不算远,正在他们电话里约的地点的附近。
森茉莉将手机放回兜里,疾步如风地返回了寝室。
“大小姐,您要去干嘛?”
刚整理完寝室准备离开的保镖看她杀气腾腾地拿了伞换了鞋就往门外冲。
“杀人。”
保镖点点头,杀人啊……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