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胡澈出声提醒,“人新室友和你打招呼呢!你怎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胡澈的声音打乱了姜蕴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他看着眼前的谢燃,僵硬地扯了个笑容,刚要开口,却听见谢燃说:“我们认识,从小一起长大。”
胡澈惊讶的没忍住,飙了一口方言:“诶呀妈呀,熟人呐,整挺好!”
谢燃咯咯地笑出声来,“胡澈,你可真逗。是吧?姜蕴哥。”
姜蕴实在笑不出来,他僵着张脸,手足无措的应着。
幸亏这时候,陈昭也回来了。
陈昭在楼梯口就远远地瞅见姜蕴站在寝室门口,还以姜蕴没带钥匙,结果他走近一看,寝室门大开着。
他凑到姜蕴身边,好奇地问:“姜姜,你咋啦?”
姜蕴眼睛眨巴了两下,“没事。”
说完,便拎着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陈昭不明所以地抹了抹刘海,不敢再追问,他总觉得这两天姜蕴周围的气压格外低,他都快窒息了。也不知道姜蕴这两天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可别波及他啊。
“你好,我叫谢燃。”谢燃走到门口,朝陈昭伸出了手。
陈昭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新室友,“你是?”
胡澈赶紧介绍道:“这是咱的新室友,从国外来的交换生。”
陈昭从上到下开始打量眼前穿着白T恤牛仔背带裤的新室友,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新室友没啥好感,但又不能明面上给人难堪,所以只能让胡澈背了锅,“问你了吗?他又不是没长嘴,用你帮他回答。”
胡澈气不打一处来,撸着袖子,就要和陈昭吵一架。
谢燃却脾气很好的继续解释了一遍:“你好,我叫谢燃,你的新室友,也是和姜蕴哥一起长大的......朋友。”朋友这两个词,像两根针,扎得他好疼。
“是吗?但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受姜姜待见啊?”陈昭终于找到姜蕴这两天不对劲的源头了,他猜测眼前这自称是姜蕴竹马的人,恐怕从小到大都和姜蕴站在对立面。
于是乎,关心舍友,为寝室长久和平的陈同学做了一个大胆猜测:姜蕴和姓谢的从小一起长大,但姓谢的处处给姜蕴使绊子,被人误会。后来,姓谢的出国念书了,姜蕴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但没想到,如今姓谢的,又出现在姜蕴面前,让姜蕴很烦躁。
姜姜?
谢燃笑着把手揣进裤兜,挑衅味十足,“哦?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好像管的有点多。”
“你!”现在,陈昭百分之百确定,姓谢的绝对和姜蕴不对付。
眼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胡澈拉着陈昭,好声劝道:“都是一个寝室的,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陈昭一把甩开了胡澈的手,把课本往桌子一扔,爬回床上,不再说话。
场面陷入尴尬,胡澈想解释解释,缓和缓和气氛,却听见谢燃说:“我先收拾东西,待会儿请大家吃饭。”谢燃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然恢复如初。
这时,姜蕴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睁眼一看,接起电话,拎着外套出了寝室。
姜蕴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坐上,报了个地址后,然后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景逐渐远去,姜蕴的思绪逐渐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开始见到谢燃时的模样。
1998年的夏天,北江市的太阳格外炽烈。知了栖息在榕树上,宣告着整个夏天都是属于它的。
三岁的姜蕴第一次见到谢妈妈怀里抱着的孩子。那时候,小姜蕴乖乖站在姜母身边,粉白的小圆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谢妈妈怀里的孩子,眼里满是好奇。
姜母在一如既往地和谢妈妈寒暄。姜家和谢家就住对门,两家又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一来一回,两家的女主人成了好姐妹。
姜蕴的父亲姜国诚乘着下海的东风,通过倒卖日化用品赚了不少钱。当然这钱挣得也不容易,可以说姜家发家致富的本钱就是姜国诚一摩托一摩托驮出来的。
姜国诚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在短短几年间,用那笔本钱迅速建立公司开设百货大楼。
靠着这些连锁百货大楼,姜家在当时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这当中也有姜母林莉的功劳,姜母高中毕业,考大学的时候,因为家里太穷,供不起她继续念书,所以她独自背着行李来到北江市打工,遇到了当时倒卖日化用品的姜国诚。见到姜国诚的第一眼,林莉就知道这人以后定会腰缠万贯,姜国诚也对年轻貌美的林莉一见钟情。
两人迅速展开恋爱,果然在两人恋爱结婚的第三年,姜国诚的事业有了起色。两人的孩子也在这时候出生了。
在姜蕴一岁半的时候,姜家搬进了海湾别墅,和谢家成了邻居。
比起暴发户式的姜家,谢家的根基要根深久远些。谢家从祖父一辈开始,就在香港经商,内地不太平的年代,谢家老祖带着儿子去了国外暂避。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谢家爷爷带着儿子回到国内,定居北江市。
在大儿子娶妻后,谢家爷爷正式把家里的生意交到大儿子谢峰,也就是谢燃父亲的手中。
谢峰曾留学于德国,就读于排名前十的法兰克福大学金融系,并且在就读期间取得良好成绩。至于谢燃的母亲梅喻是谢峰留学其间的校友,两人在一次校友聚会上相识,后相知相爱,结婚。
梅家不像谢家那样豪门,但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梅喻待人温和,对爱人体贴入微,对家人关怀备至。谢梅二人在结婚后,依旧琴瑟和鸣。
谢老爷子对这儿媳妇很是满意,对长孙谢燃更是宠爱有佳。谢燃刚出生,谢老爷子就大手一挥给他成立了个人基金。
不光是谢老爷子,谢家的小叔叔对这个侄子也甚是喜欢。谢燃刚出生,谢家小叔叔就扬言百日宴他承包了,他要让所有兄弟都来看看他的侄儿有多好。
.......
“梅梅呀,你是真的好福气呀。”姜母的话多少含了几分奉承几分羡慕,“老公又能干,儿子又可爱。我听老姜说你老公他们公司快上市了吧?”
谢妈妈声音柔柔的说:“嗐,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市,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倒觉得还是姜姐福气好,小姜蕴这么可爱,又聪明。听说姜大哥的公司今年业绩是去年的两倍呢。”
这样的夸赞,姜母十分受用。
“阿蕴,这是弟弟。”谢妈妈注意到满眼好奇地小姜蕴,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给小姜蕴看看弟弟。
此时的小谢燃,正在睡觉,肉肉的脸,胖胖的小手,活像个肉团子。
小姜蕴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边摸边笑着说:“是弟弟。”
“弟弟叫什么名字?”小姜蕴指了指自己,“阿蕴叫姜蕴。弟弟叫什么?”
谢妈妈语速平缓,耐心地和小姜蕴解释:“弟弟叫小燃,谢燃。”
“小燃?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姜母的教育方式不同,遇到事情的时候,小姜蕴比同龄的孩子思考得更多一些。
谢妈妈对小姜蕴的反应有些震惊,这么小的孩子,思考问题竟然已经这么深入了,“小燃就是小太阳的意思。”
“小太阳。阿蕴喜欢小太阳,阿蕴以后要保护小太阳。”小姜蕴抬手想要去抱住谢燃,却被姜母厉声制止了。
“姜蕴,你干什么?”姜母的声音中透露着不悦。
小姜蕴默默地收回手,眼底一片失落,也一声不吭。
谢妈妈轻声安慰小姜蕴,“阿蕴还小,现在还抱不动弟弟,等阿蕴再长大些,就能抱弟弟了。”
“真的吗?阿蕴再长大些就能抱弟弟了吗?”小姜蕴一脸期待的看着谢妈妈,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谢妈妈点点头,肯定的回答他:“阿蕴长大些就能抱弟弟。”
姜母看了眼手表,对小姜蕴说:“两点半了,姜蕴我们该去上钢琴课了。”
小姜蕴抬头看看母亲,又看看谢妈妈,然后点点头,乖巧地朝谢妈妈摆摆手,说:“那我们去上钢琴课吧,谢阿姨再见。”
谢妈妈说:“阿蕴,再见。”话音刚落,她怀里的小谢燃就哭叫起来,谢妈妈连连轻拍着小谢燃的背,哄他。
但小谢燃似乎不领妈妈的情,他反而哭叫得更大声。
小姜蕴放开姜母的手,小跑到谢妈妈面前,仰头说:“小燃不哭,阿蕴哥哥在。”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谢燃貌似听懂了小姜蕴的话,没有再哭叫。
小姜蕴拽了拽谢妈妈的裤脚,想让谢妈妈再给他看看弟弟。谢妈妈很快懂了小姜蕴的意思,她轻轻弯下腰,让小姜蕴看弟弟。
小姜蕴如愿看到醒着的弟弟,他永远记得小燃弟弟在冲他笑,弟弟的眼睛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
姜蕴四岁那年的生日尤为特别,生日宴会算不上有多隆重。姜母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他的生日宴会,姜父借着姜蕴生日宴的由头请来了不少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谢家自然也在其中。
生日当天,晚上八点,在姜国诚一通激情演讲之后,姜蕴穿着姜母特地为他准备的名贵小礼服登场,并弹奏了曲舒伯特的小夜曲。舒缓悠扬的钢琴声,与冬日里寂静的寒夜相映衬,随着北风飘向更远的地方。
演奏完毕,台下掌声哗然。现场不少和姜氏集团有着深度合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到姜家夫妇面前拍马屁。姜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日庆祝方式,尽管他不喜欢。
随后,他跟着保姆下台,在形式的切过生日蛋糕以后,生日宴会上属于他的时间也就结束了。姜母吩咐保姆阿婕好好照顾姜蕴,自己则是忙于周旋在各位贵妇太太之间。
姜蕴趁阿婕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后花园,喘口气。没想到在过道的门口处遇到了谢妈妈正在哄谢燃,姜蕴礼貌地询问:“谢阿姨,我能看看谢燃弟弟吗?”
这时候,谢妈妈才注意到小姜蕴,她温柔地笑着,蹲下来,“阿蕴小寿星,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蕴满脸倦意,在看见软乎乎的弟弟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了,他伸手牵住了谢燃的小手,撒谎道:“因为里面太热了。”
谢妈妈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别墅大厅里的人,转而问小姜蕴:“阿蕴是因为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所以想偷偷躲起来吗?”
被识破谎言的姜蕴耳根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起。”
“阿姨也和阿蕴一样不喜欢这种场面。”谢妈妈浅笑着继续说道:“阿蕴要和阿姨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吗?”
姜蕴笃地抬起头,眼底透露着欢喜,“可以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后来,谢妈妈带着他去了谢家别墅,谢燃的房间。
“好特别。”姜蕴对眼前的景象,又惊又喜。
谢燃的房间以粉色调为主,墙柜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玩偶,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艘巨大的轮船模型,窗户的左边是白色的猫咪雕塑,右边则是黑色的狗狗雕塑,房间的吊灯是星星形状的。
“阿蕴很喜欢这个房间。”谢燃在谢妈妈怀里有些闹腾,他朝着姜蕴的方向扑腾着小手,“小燃是想要哥哥抱吗?”
姜蕴同样朝谢燃伸出了手,但最终谢燃并没有要姜蕴抱,他只是将小手放在了姜蕴的脸上,嘴里笨拙地蹦出两个字:“阿,蕴。”
姜蕴微微愣住了神,谢妈妈则乐得不可开交。
谢燃人生中说的第一句话是:阿,蕴。
彼时,窗外飘起了雪花,风一吹,雪花就有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