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知夏在一起的第五年,京城迎来了不知道多少年一见的天狗食日。昏huáng笼罩大地,繁华归于沉寂。
沈知夏站在一地废墟上,和蒋明卓歇斯底里地争吵。
沈大少爷哪怕被家里扫地出门,这些年也一如既往地娇生惯养。白净的脸因为愤怒而通红,微微下至的小狗狗眼,此刻却充满了怒火,小奶狗变小疯狗。
不,大疯狗。疯起来连睡了他五年的蒋明卓都招架不住的那种。
“蒋明卓,老子他妈的这些年够收敛了吧,你他妈还要我怎么样,啊?丫是不是要给老子拴上狗链子成天见搁家里关着,你他妈才满意?”
沈知夏又踢翻了脚边的陶艺花架,唯一幸存家具也在这场撕咬中阵亡。
看着沉默不语的人,沈知夏忽地生出一种无力感,“蒋明卓,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你这人儿就他妈没劲!没劲透了!”
连吵架都不会吵,这日子过得不愠不火,没滋没味儿,一向爱刺激好热闹的沈大少爷却屁颠屁颠跟了他五年。
沈知夏觉着自己就跟活在外太空似的,吱吱哇哇大喊大叫,对方却活在真空的世界里,压根接收不到他的声波!
“蒋明卓,你丫倒是说话!”
方才静静坐在一地废墟里收拾的人抬起脸,因为常年奔波,肤色比沈知夏深一些,因此看上去也更加沉稳,不像沈知夏,毕业不知道多少年了,看着还跟个高中生似的。
蒋明卓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这让沈知夏的愤怒达到了阈值。
又是那种“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洗洗睡”的眼神!沈知夏骂骂咧咧,正想从废墟里找点能接着砸的东西,就忽地被沉默的男人一把拎了起来。
沈知夏被蒋明卓一手夹在臂弯里,懵了一瞬间,火气消了一半。
蒋明卓这混蛋,太知道怎么收拾他了。
落地窗采光很好,沈知夏从来不肯开着窗gān那事儿。但今儿,不是天狗食日么。
地板上并不凉,主要是被沈知夏砸的满满当当,jī零狗碎的东西滚了一地。
蒋明卓向来知道怎么教训他,俨然一个jīng明的训犬师。今儿正好,还能就地取材。
“蒋明卓你大爷的!”
被摁着狠训了一顿,沈大少爷哪哪儿都舒坦了,头也不抬地在一地废墟里上王者。
看着连衣服都没穿就急着跟人上分的某条狗子,蒋明卓叹气。沈知夏翘着的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地跟队友互喷。
简直欠教训。
又按着人来了一回,索性在落地窗前,还能看看日食。期间还帮沈知夏开了一局排位,让他接着玩儿。
沈知夏简直要崩溃。这回也顾不上开麦骂那坑比队友了。
奇异的天象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有种末日狂欢般的刺激。
但日食向来短暂。月亮终归只能霸占地球一会儿,地球永远向往灼日,向往光亮。
而月亮,就像是玩儿了一场短暂的霸道总裁qiáng制爱,天亮之后,又乖乖地绕转,做回了舔狗。
满室凌乱,终于bào露在日光下。沈知夏套着蒋明卓的衬衫,坐在飘窗上怀疑人生。
“我他妈就贝糙了那么一小会儿,怎么还掉星了!蒋明卓,你他妈混蛋!”
“一小会儿?”蒋明卓好笑地把他被撕烂的衬衣捡起来,趁那大少爷恼羞成怒之前,亲了亲他的发顶,“行了,你玩儿着,我做饭去。”
“不想吃饭。”
“那吃面?”
“那不成,晚上该饿了。”
“晚上给你做宵夜。”
“排骨面,少搁点儿蔬菜,最好别搁。宵夜我想吃炸jī,诶,你顺便下楼买箱啤酒上来,得冰,不冰不好喝,跟喝涮锅水儿似的,没劲。”
蒋明卓已经穿好了鞋,站门口看他:“你还喝过涮锅水儿呢,了不起。”
“滚你。”沈知夏光脚踩他脚背上。他比他矮一截儿,接吻还挺费劲。但两人都乐此不疲,一边嫌弃对方的身高,一边亲得惊天动地,恨不得把对方吃了似的。
蒋明卓出门后,沈知夏身残志坚地趴着继续上分,俨然一个兢兢业业的上分狗。
好不容易拿了个双杀准备秀一把的时候,微信不合时宜弹出来。
【傻比,你徐哥回国了,哥几个组了个局,你来不?】嗯,徐兰庭回国了。沈知夏麻木不仁地划走消息,回城买装备。
这一把不负众望地坑了,顺风局打成了逆风局,开局的双杀是他拿到的最后两个人头。
百无聊赖地和队友互喷了一会儿,沈知夏手指一抖,点开看消息。
他眼皮耷拉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
【不是,哥们儿,这都多少年了,嫦娥都奔月几回了,你丫还没放下呢?】【得了,不来就不来吧,毕竟初恋,过不去也正常。】沈知夏嗤笑一声,初恋?狗屁的初恋,顶多是暗恋未遂。
他利索地截屏,发图。
蒋明卓的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
沈知夏那群哥们儿的聊天记录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蒋明卓的手机屏幕上。
还跟一条着沈知夏欠揍的语音:“媳妇儿,老子初恋回来了,怎么办,新欢旧爱,爸爸很为难啊。”
蒋明卓面无表情,回他:“别多戏,啤酒要雪花还是青岛?”
“你他妈就是这么没劲。”沈知夏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事后特有的沙哑。
“青岛。记得冰一点儿。不冰老子休了你找初恋去。”
蒋明卓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小卖铺老板喊了他几声才把他的魂儿叫回来。
“有没有零钱,找不开。”老板叼着烟不耐烦,挺好一小伙子,可惜有点聋,叫半天没反应。
蒋明卓:“有冰的么?”
老板火了:“嘿?小伙子你方才一进门儿,放着那么多冰的不要,非说自个儿胃溃疡要不冰的,老子辛辛苦苦给你把仓库里的货搬出来,你他妈又要冰的了!不是胃溃疡么,这会子痊愈了?”
蒋明卓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算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他想,月亮终归只能短暂地霸占地球一会儿,日食百年难见,太阳却年年月月,永远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