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先生和他的小机器人限
被克隆的玫瑰
花与鸽与鱼
科幻BL短篇
完结未来
攻和他的小机器人结婚五年了，小机器人却被偷走了。
过了一年，小机器人回来了，而攻已经买了另一个机器人。
一
攻是在到法定结婚年龄的第二天和小机器人登记结婚的，当时他的朋友，同事，亲戚，以及登记人员都表示非常的惊讶和不理解，他还上了几天新闻报道。
新闻报道的插图中他和他的小机器人穿着白色西装，交握的手上戴着同款的婚戒，小机器人面带微笑，而他一脸冷淡，放出去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把他们的身份认反了，以为攻才是那个机器人。
五年时间，他和小机器人过着平静的生活，虽然科技日新月异，小机器人的型号已经有点落伍，但不断的升级和换新还是让他跟上了时代的脚步。
周围人从一开始的不理解，“赣老兄你xp好jb怪”，到后来的逐渐接受“和机器人谈恋爱挺好的我也想要就是供不起”，好奇“你们俩在床上谁上谁下”，甚至欢迎“对机器人都这么深情这个人一定也不错！”
但攻实在是太无趣，太冷淡了，于是一切议论都又平息下来，偶尔会有试图做点后续报道的，也被攻拒之门外，他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小机器人丢了。
小机器人身上配备了GPS和自动报警系统，攻不懂这方面的东西，但那些东西都没有发挥原本的效用——总之，小机器人就是丢了，再详细点说，应该是被偷走了。
攻去报警，丢机器人这种事其实并不鲜见，但攻说：“他是我的法定伴侣。”并出示了电子结婚证。
自动接待机器人人性化的停顿了两秒，“您的问题我们非常重视，请问是否要转到人工服务？”
结婚前攻给小机器人登记了公民身份，他和小机器人的婚姻受法律保护，这桩案子就不能再做普通的财产损失处理，而是严肃的危害公民“机身安全”案。
人类警官说话时有刻意的委婉和犹豫，攻不得不花了更多时间来提炼对方话中的中心思想，小机器人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足够那些人把他拆成零件清空倒卖了，或许抓的回罪犯，但想把小机器人原模原样找回来已经希望渺茫。
“我记得机器人有核心模块。”攻说。
他坐在桌子对面，西装白衬衣和领带，是传统的年轻精英模样，带着金属边框的眼镜，语气很冷静，只是脸色好像有点发白。
“我们会尽力。”警官说。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攻礼貌的对对方点点头，“拜托了。”
他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又重复了一句，“他是我的法定伴侣。”
毕竟受害者情形特殊，警方也下了点力气，可作案的是某个十分猖獗的跨地团伙，据说牵扯到“黑暗面”的犯罪集团，其链条实在难以追踪。那段时间攻过得很狼狈，尽管智能家居推行许久，别墅内自有总控系统，但还有很多事人来做会更好一点，攻的生活质量显著降低了。他翻出小机器人整理好的所有家用电器的说明书，学着自己洗衣服，做饭，叠被子，熨烫衣物，整理物品，清扫房间……
别人都对他很同情，毕竟他也算是声名在外了，都说他和他的小机器人非常“恩爱”，感情很好，他很爱他。看啊，他的妻子遭遇不幸之后，他是那么憔悴！
那是因为之前所有的琐事都是小机器人一手操办，攻猝然接手，难免忙不过来。
一星期之后，他登录了机器人公司的官网。
小机器人失踪这件事也没逃过被大肆报道的命运，他为了找回小机器人，犹豫着接受了一些采访，网上掀起了一股“寻找小机器人”的浪潮，人们对这种奇妙的真爱故事报以猎奇的津津乐道，而警方那里还没有好消息。
机器人公司趁此机会，推出了一款主打真爱复古的产品，五年前的小机器人型号自然早已停产，但不妨碍他们冷饭热炒，号称搭载最新款的核心模块和高端处理器，外型可定制……剩下的广告词他没有再看，攻把他加进了购物车。
然后攻在光脑里翻了很久，才找出当时他给小机器人捏的脸型数据，他当时犹豫了很久，没有采用网红捏脸，而是自己慢慢调整，心里其实觉得很麻烦，但没办法，毕竟是之后一直要“在一起”的人，一张要面对很久的脸啊。
就这么有点心烦的，捏了很久，最后才敲定了一版，他也不记得自己刚拆箱的时候反应如何了，但之后一直没给小机器人换脸，应该是还算满意的。
他打开那个捏脸数据，与屏幕中的那张脸对视了一会，还是把文件关掉了。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攻陆续从警局那里得到追回小机器人零件的消息，他们体贴的没发图片，而核心模块……已经希望不大了。
攻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公司的午休，买来的便当不如小机器人做的好吃，自己做的就更难吃了，吃了一半他就把东西倒了，自己在楼道里点了支烟——“吸烟有害你和家人的健康”，小机器人总是这么讲。
烟不会危害小机器人的健康，只会危害他的。
攻就在这时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那些零件……请用黑色的袋子装好，我下班之后去领。”攻计算着时间，“六点五十左右，可以吗？”
“好的，谢谢。”
对方挂电话时顺嘴说了句“很遗憾，节哀”之类的话，攻竟然也没反应过来，他抽完这支烟，把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里，回去工作。
领回小机器人“遗体”的当晚，攻下单了新的机器人，并把保存的那副脸型数据发了过去。
一周后他在自提点取到了新机器人，开箱，唤醒，试用——新机器人确实是崭新的科技结晶，两相对比一下，才能发现小机器人确实是老旧型号了。
当初好像没想过机器人使用寿命的问题。
如果一直更新换代，会不会出现忒修斯之船的哲学问题？
这些想法在攻脑子里绕了几圈，他正在填写一份很长的使用者问卷，主人的偏好决定机器人的性格，当年他选择了精细度最高的问卷，然后填到半夜三点还没填完。
这次他只选了一份简略的问卷，剩下的信息就让机器人慢慢收集，慢慢再设定吧，他有点累了，他最近好像总是很容易累。
他看了一会新机器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陌生。
之前的小机器人用的是什么表情库来着？给他也下一个吧。
二
攻买了新机器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他还给新机器人设定了一模一样的脸型数据，更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些人狂骂他是渣男，之前真是浪费感情帮他，一些人相对温和，认为他应该接受心理干预，还有一些人则表示这么激动干什么，机器人而已啊，难不成上一个洗碗机被人偷了，就不能买新的洗碗机了？就算是人类伴侣，也不兴为亡者终身守贞了吧。
借着讨论热度，机器人公司的股价一路涨停，攻再次受到了记者的骚扰，但他全部拒绝了，挨个拉黑了号码。
他还想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去，虽然他隐隐也明白，回不去了。
新机器人到家，总是难免有一些设定上的磨合，就像买了新鞋也总觉得不合脚一样，忍耐几天，慢慢就好了。可毕竟鞋只对应脚，机器人却对应攻生活的方方面面。
煎蛋是流心蛋还是全熟还是焦一点，毛巾的摆放位置，攻耐着性子，一样一样设定进去，直到下班回来，看到床上铺着兔子花纹的床单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去了。
机器人没有喜好，但他喜欢小机器人戴上兔耳朵躺在兔子床单上的样子，小机器人收集了他的偏好，有时候察觉到他压力过大，心情低落，就会铺这条床单。
他把新的机器人叫来，让他换一条，把这条床单收起来，以后都不要再铺了。
他又点起一根烟。
他自认不是感情泛滥的人，很多人或许对机器人抱有幻想，但他实打实的和小机器人生活了五年，反倒更加清楚：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
他选择和小机器人登记结婚，原因很简单，省事——他需要机器人为他打理家务，同时也有生理需求，顺便就结了个婚。
他一直很冷静，一直很清醒……他没有对小机器人产生过不该有的依恋和感情，那太可笑了。
攻对自己重复：洗碗机坏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新机器人收好床单走了过来，他的语音和小机器人也是同一个，他说：“吸烟有害健康哦。”
攻拿着烟，他想教他，“你应该说，吸烟有害您和家人的健康。”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声的把烟熄了。
“过来。”他对新机器人说。
新机器人走到他面前，柔顺自然的半跪下来，仰头看他，嘴边带着微笑，攻扶着他的脸，寻找陌生感来源何处。
大概是他沉默的注视使新机器人产生了判定错误，他很自然的支起身来，迎上攻的嘴唇。
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他没动。
柔软的东西在嘴唇上轻轻挤压了一下，又离开，新机器人抿着嘴笑了笑，把手放上了攻的膝盖。
攻找到陌生感在哪里了，他曾经用某种很难洗掉的染料在小机器人眼下点了一颗泪痣，那不是出厂就有的，是攻赋予他的。
攻找到了那根笔，试了试，还能用，他又唤：过来。
新机器人走了过来，维持着驯顺的微笑。
他扶稳新机器人的脸，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了力气，他不得不更用力的确定笔被稳稳的握在手中。
他还是没有落下那一点。
电话响了，攻的朋友约他出去喝酒散心。
攻本来不想去，但在家里实在有点待不下去了，机器人开车，稳妥的把他送到了目的地，“需要在这里等待吗？”
“你先回去休息吧。”攻说。
机器人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远程唤醒我，我来接你。”
攻胡乱点点头，走进饭店，可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机器人开车离开的时候，匆匆那一眼，竟然让他有点混淆。
攻这种人，本来是没有“朋友”的，但莫名其妙的，两个人从学校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偶尔也能约着一起出来，也就算是“朋友”了。
朋友打量打量他，“心情还是不好？”
攻坐下来，没说话，也没动酒。
朋友倒了一杯，直接放到他面前，“新机器人不好用吗？最新型号啊，还是不太习惯？”
攻抿了一口，道：“不太习惯。”
“一般人来这么一下，确实不太受得了。”朋友犹豫着打量他，“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也跟一般人一样……总之诸行无常，节哀节哀。”
朋友业余研究哲学的，偶尔会蹦点奇怪的词出来，攻又喝了一口，道：“不一样……他们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啊。”朋友说，“要不然怎么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攻盯着酒杯，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朋友开始还维持着一点谨慎，但喝了几杯，话闸放开，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他平时就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次则是把主题放在了攻的身上，他一向觉得攻和小机器人之间的关系很哲学。
“你买这个新的，到底是想代替他，还是想和新的过？”朋友问。
“没想那么多。”攻说：“买他来处理家务的。”
朋友想那你给他这张脸是什么意思？看惯了不想换？嘴上也承认，“也是，用惯了机器人，没有确实麻烦点。但你也该想想这个问题了，也能帮助你这个新机器人找准定位啊。”
他后来又说了很多，攻默默不语，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他想，没有谁是能代替谁的吧，就算是机器人应该也不行。
可和新的就这么过下去吗？好像又……攻以前倒不知道自己还有恋旧的毛病。
他又想：可小机器人确实是回不来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不然为什么会有点难过？
攻依然在跟进警方的办案情况。
但警方那边最近在为另一个案子头痛，辖区内出现了变态连环杀手，已经杀了五个人，虽然科技使刑侦手段进步了，但犯罪技术也是一样的进步。攻最近几次去警局，已经只能得到机器人接待了。
人命确实比机器人命贵。
攻与接待机器人道别，在机器人“请注意行车安全，祝您一路顺风”的声音中推开门，坐进车里，新机器人正在驾驶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