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之前。
郎惟送走了陆文勋,悠悠自在地待在陆公馆玩钢琴。陆大少爷作为一个不学无术且十分自信的草包,他的三角钢琴当然也是买来放在门厅里做个家居摆设的,从落地那天起就再没T过音,弹起来七零八碎,郎惟却玩得十分开心,干脆有力地敲在黑白键上的手指像在驾驶一架快要散架但还勉强维持着原状冲锋的战车,叫他弹出了某种疾风骤雨般的潇洒。
康端是巡着这琴声找上来的,亲眼目睹街上有什么庞大的*影拖着人撕扯到shen巷而纷乱的情绪随着一步步踏上阶梯被涤*一空。外界的风云变幻并不能打扰这洒neng的弹奏,因着此时此刻它便是万物寰宇的中心。
少年就像修行的人突然被什么点化了似的,心神稳定下来。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郎惟身后,此时一节帝国进行曲刚好收尾,郎惟在夕照的倾洒下回头,就看到少年开口道:“郎医生,康茹没有回来。”
事情的起因康端只推测了个大概,是昨日康茹对他说过,找孟老师讨债的人又跑到学校来,又是砸桌椅又是吓唬学生,听说闹得见血了。校长德佛利斯夫人年事已高,差点当场被吓得心脏病发作,后来他们一群惊魂未定的学生被劝回家,康茹说她透过门缝看见德佛利斯夫人和孟老师吵起来了,八成还是要辞退的。
原本今天康端建议她不要再去,但康茹非要过去学校瞧瞧,以来她算是孟翮的亲传弟子,老师出了事去关心一下无可厚非,二来有热闹不看实在违背了她的人生信条。于是她照样背着纸笔书墨坐上车,到了放学的时间却没回来。
康端遣人去了她常玩的朋友家问,不是吃了诡异的闭门羹就是也没有消息。
康老爷此时不在城里,大太太又生了不知什么病在卧床,而陆姨太照旧约上几个好友打麻将或者抽烟去了,他们家经常这样,让十六七岁的少年破格升任为顶梁柱。康端对着满宅院剩下大字不识的车夫仆妇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跑来陆公馆找人商量。
“学校去找过了么?”
康端摇头:“这是最怪的地方,去的人说学校大门从今早起就是一直关着的,没有开课。”
郎惟抄起他的大_yi外tao:“那也不能就这么绕过——我去瞧瞧。”
康端也跟着这说走就走的利落步子往门外走,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柄短剑,是开过刃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收藏用的摆设。
郎惟瞥到了这柄剑,他发现康端在某些方面其实特别异于常人,比如骨子里从来不把下人当人看,再比如动不动就喜欢舞刀弄枪,这和少年自以为的教养良好是完全相悖的,但他自己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你做什么?”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少年犟头犟脑地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我得担着。”
郎惟知道他武力值很可观,不是个纯粹拖后tui的,于是默认了同行。他们这一路前去,街上荒芜萧索得_geng本不像个大都会,外面半片人影都没有,只有呜呜的冷风和被夕阳拉成细长碎片的影子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康端压抑着nei心的不安,就听见郎惟开口:“天快要黑了,这时候不好。”
他tui很长,康端跟随他行军般地快步走着,刚要追问,突然觉得脚上踢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像是半截人手,猛地低头,却发现那只是一只冻僵的死鼠,四肢紧紧蜷*着,无辜被途经者从落叶堆里踢开骨碌碌滚到郎惟脚边,被他用鞋尖踩住了。
那人接着道:“黄昏时分*阳交界,是逢魔之时。”
他们在nv学门外停住,康端警戒,郎惟撬锁,校园欧式的镂花大门吱呀一声向nei推开,无数寒鸦鸟雀被滞涩的金属转轴声惊飞向落日。康端看着郎惟在暮色骤He下神秘到有些邪异的脸,询问道:“郎医生你**是不是会些方术?”他踌躇道:“米高美宫失窃,我们最初见面的那一晚,虽然印象不太清晰,但我记起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
想不到那些被删掉的表层记忆这么快就被他从潜意识里挖掘回来了。如今的形式多一个帮手多条活路,郎惟便不再避讳:“算是吧**当心。”
他拉了康端一把,大门像险恶的河蚌在他们身后猛然紧闭,嶙峋锋利的浮绘边缘把少年背后的_yi_fu撕破了一条布下去,可以想象如果不是郎惟反应快,那此刻被铁条穿Xiong挂在门上的可能就是个大活人了。
康端叫那诡谲的景象骤然吓起一身白毛汗,举着剑如临大敌地四下张望。
“你不要这么紧张,*费体力。”郎惟依然保持着那种带小孩游庭院观光的随便态度,毫无芥d地朝看起来随时能吞噬个把人的学校nei走去。“你在试图和整座城市对抗,这样是撑不了多久的,等到我不在了以后你最好学会和它们共存。”
康端盯着那栋楼,眼前的景象不能用常识来形容,原本在他记忆里应该是古典优雅的砖墙此刻像被切碎重组过,每一块砖都破碎不堪,它们被无形的手抓住挤压成扭曲混乱的形体,已经不符He现代几何规律,像是从什么古老蛮荒的陵寝里捞出来的。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顽皮的孩童是谁已经有了答案,他看见康茹那个文弱的学画老师的脸夹杂在线条中时隐时现,不是一张,而是很多张,有的在微笑有的表情痛苦,无一例外地双眼朝向他们。
康端简直不能理解。和什么共存?鬼吗?而且什么叫他不在了以后?
少年百爪挠心,但他没有选择,只好跟着郎惟向那栋被解构的建筑走去。郎惟昂首阔步,像个被古堡邀请的尊贵客人,不这样不行,进不去nei部他们是无论怎样都别想转移孟翮的注意力把里面被困的人救出来的。他这位攻略对象便怪物之后疯得很纠结,孟翮似乎真的认为他是在封闭校园从外面那些混黑的暴徒手里保护学生,至于他的“安全堡垒”正是从他的学生身上榨血炼成的这件事——郎惟zhui很欠地指出这一点后,孟翮立刻就翻脸了,从利益相待直接到必须把他也碾成颜料,追着俩人在学校里到处跑,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孟翮模糊不清的影子仿佛无处不在,笼yinJ在头顶便无处可逃。正在郎惟从文明棍中抽出触手打算硬碰硬试一试时,从旁边突然泼来一大桶五颜六色混浊的油漆,流线越过郎惟的头顶,把孟翮泼了个正着。
他们循迹看去,拐角站着灰头土脸的康茹。
她形容狼狈,往日j心打理的卷发也卷不动了,只被困住一天却像是从欧洲打了次仗回来,想必也备受折磨地一直在和异化的孟翮玩捉迷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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