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来覆去,神经质般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楚楚原本还劝他,见他不听,也就随他去了,只挂着面具般的笑,站在一旁看着苏恒发疯。
等苏恒神色惶惶,面容惨白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楚楚含笑的眼睛,不知为何,苏恒居然从楚楚的笑意里看出了讥诮。
那略带冷嘲和鄙夷的眼神,如同一记闷棍,彻底让苏恒从数日的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太难看了,现在他这副为了男人崩溃发疯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你在看我笑话?”苏恒慢慢下了床,扶着冰冷的床沿站起来,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不只是你,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吧。我是魔修,我杀了很多人,我的道侣也抛下我去修无情道了,多么**悲惨的人生。你们肯定都是这样想的吧,但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轮不到你们看不起我!”
楚楚说:“我没这样想过。苏公子出身高贵,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了。”
苏恒往外走了几步,因为太久没活动,他浑身的关节都僵硬起来,但他没让楚楚帮忙,自己趔趄着走到了山洞的洞口处,这里是山的*面,没有阳光,只有树木繁盛的*影笼yinJ着他。他伫立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成了一座雕塑。
楚楚唤了他一声:“苏公子?”
她绕到苏恒的前面,看见苏恒的左眼下,有一颗晶莹的水珠,只有那一颗,楚楚本来疑心是苏恒的泪,但苏恒面无表情,又实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没等她再细想,苏恒已经转过了身,淡淡道:“你刚才说的,有机会让我忘记他,是真的吗?”
楚楚说:“确实有这么一个机会,不仅您可以忘了他,他也可以忘了您。”
“让我忘了他,我可以答应你,和沈翳在一起。”苏恒说:“你说得对,楚星漠先是楚星漠,才是我的道侣,所以他没有优先考虑我,而是做了楚星漠该做的选择。我也应该这样做。我先是苏恒,才是楚星漠的道侣,现在楚星漠这样对我,我也该做出身为‘苏恒’时,该做的选择。”
“您想怎么样?”
“在我忘记他之后,你要把楚星漠的名字告诉我。”苏恒慢慢伸出手指,在半空里写了一遍楚星漠的名字,这个名字他在心里念过千遍万遍,他以为楚星漠带给他的只有快乐和希望,没想到,也会有这么痛苦的时候。“然后提醒我,这个叫楚星漠的人,是我的仇人,如果再次见面,一定要杀了他。因为是他害我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世上最让人绝望的事,并不是从未得到过爱,而是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他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柔,涉水而来,解救你的一切痛楚,等你依赖他、痴恋他,离了他就不行的时候,再把对你的爱全部都收走。
你想见他最后一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却毫不留情地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好像曾经对你的好,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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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连虞渊都没有想到,俞执和楚楚这么两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仅把苏恒给藏了起来,还催动了苏恒和楚星漠body里的蛊虫,悄无声息地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这一切俞执都一清二楚,但他也觉得苏恒和楚星漠爱得太苦了,忘记对方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更何况这是苏恒希望的,他也就默许了楚楚的所作所为。楚星漠正在闭关,也不知道蛊虫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但只看苏恒的话,在楚楚吹起笛子之后,苏恒的额上就因为疼痛冒出了冷汗,要不是死死咬住牙关,早就忍不住痛叫出声。
但他还是忍住了,只紧闭着眼睛,体会着蛊虫带给他的疼痛,并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楚星漠的身上。他知道这样不公平,但他现在只想不讲道理,多恨一点楚星漠,他就能少痛苦一些。
俞执帮苏恒擦汗,苏恒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俞执忍住了没叫疼,只把苏恒汗*的鬓发往旁边拨了拨,露出他越发颓Yan的一张脸。他有些看呆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如果楚星漠没有修无情道,你是不是还会等着他回心转意。”
苏恒松开牙关,俞执的胳膊已经被他咬得满是牙印和鲜血。
“大概吧。我喜欢上他之后还是挺贱的,只要他还喜欢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了他做。”
苏恒语气很淡,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在描述另一个人的_gan情,俞执第一次体会到了苏恒的心狠。爱的时候比谁爱得都要奋不顾身,一旦彻底失望,又能立刻斩断情丝。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楚星漠在苏恒的面前,苏恒一定会把剑捅进他的Xiong口。
“忘了这些事吧。”俞执叹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苏恒脑袋里一片空白,意识也渐渐变得不清醒,但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温雅端方的贵公子,因为从未对别人袒露过情意,所以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鼓起勇气牵住他的手,zhui唇微微开He,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呢?即使在昏迷中,苏恒都着急起来,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他说的是——
苏恒,我喜欢你,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骗子。都是骗子。他_geng本没有一直对他好,没有人会一直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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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翳接到了一封家书,信里十万火急地催他回去,说是清河公主闹得厉害,如果他不赶紧回去和她成亲,清河公主就会把他的侯府给烧了。
“那就让她烧吧。”沈翳不以为意:“我再盖一座侯府,正好,早就不想住那个破地方了。”
楚楚给他倒了一杯茶:“爷可千万别意气用事,清河公主身份不一般,还是不要得罪为好。我知道,您不是凡尘中人,以后是要飞升成仙、开宗立派的,但您也要为沈家的以后着想,沈家正是因为和朝廷各取所需,才能发展到如今的地位。现在连楚家都及不上我们,更别说被魔教重创的苏家和宋家了。”
提到苏家,沈翳又想到了苏恒,心里一阵烦躁:“我还没找到苏恒,不可能回去的。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和那个泼妇成亲。”
他呷了一口茶,余光瞥见楚楚垂首侍立一旁,忽然想起来:“你这些天总往外面跑,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你是不是找到苏恒了?”
楚楚摇了摇头,沈翳冷笑一声:“明知道撒谎会被我看出来,还要撒谎吗?”
牵扯到苏恒的事情,沈翳总会变得急躁起来,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
楚楚知道再不坦白的话,沈翳就真的要生气了,她不想也不敢惹沈翳生气,只好和盘托出:“他现在正在侯爷府里。而且,他已经忘记和楚星漠有关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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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翳动用了极珍贵的传送卷轴——那是在极危险的情境下用来保命的法器,有价无市,沈翳收集了多年,也不过得到几张。但现在他只想早一刻见到苏恒,也顾不得其他了。
苏恒的记忆被删除了那么一大段,现在一定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他必须早一刻见到苏恒,稳定他的情绪,不然苏恒随时都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万一再出一次上次那样的事**沈翳_geng本不敢想象。
瞬息之间,他就到了沈府的门口,挥开上前伺候的小厮,径直往苏恒所在的院落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妾,她们见到沈翳就贴了上来,粉面含春、眼神顾盼,一口一个“小侯爷”地娇声叫着。沈翳哪有心思应付她们,正要让她们都退下,余光却忽然扫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个身着白_yi的美人,正慵懒地倚在栏杆上喂鱼。
沈翳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苏恒也看到了沈翳,却懒得搭理。他把手里的饵料全部洒进了湖里,引来无数小鱼争相吞食,湖面上翻起水*,一时间好不热闹。苏恒就淡淡看着,然后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丝帕,把手指一_geng_geng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瞥了沈翳一眼,见沈翳还在看他,就朝他勾了勾手指。
沈翳正待过去,就有他的侍妾扯住他,娇笑着踮脚亲他,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其他人见她这么大胆,纷纷缠住沈翳,也要送吻。沈翳忙板起脸,一改往日对美人温柔小意的态度:“谁再碰我一下,就立刻离开沈府。”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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