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我强吻了死对头一口。
于是,老天爷成功误解我们俩是什么伉俪情shen的冤家。
重开一世,竟是让我穿越成了他的夫人。
1
我叫何筱,是大楚鼎鼎大名的大贪官。
他叫温裴,是大楚大名鼎鼎的大清官。
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我为宫室之美,为Q妾之奉。
我们二人官场明争暗斗几载,不料,截在老皇帝驾崩之际。
老皇帝怕他儿子镇不住我,便决定把我一并带走。
临刑前,温裴来狱中看我,眼底晦暗不明,犹犹豫豫开了口:
「何大人,可有心愿未了?」
我想了想:「府上那十八_F_姨娘**」
他听了薄唇一抿,玉容露出羞愤之色。
温裴乃文官,身上自是沾染着文人的清高儒雅气,又因他那副如芝如兰的翩翩模样,不论公事,我也常欢喜戏弄他一番。
他不悦甩袖负手:「何大人不愧久经官场,死前还想些风流之事。」
「哎呀,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哀哀戚戚,胆战心惊的。」勾唇笑着,反倒像我在宽慰他。
他捏了捏袖子,转回身子,一双明眸映着我的落魄,盯着许久,从来言语掷地有声的他竟话音几分发颤:
「我若早些劝你,你也不必**」
「没用的,」我早已看透,「你真当圣上不知我所行之事?真当那些贪腐全入了我的囊中?什么官居一品,说到底还是圣上的一条狗而已。」
他立即凑近,示意我噤声:「慎言。」
温裴不愧是书香门第,就是慌乱也谨守礼法,不徐不疾。
这般近与他相处还是头一次。
被他身上隐隐的玉兰清香迷了心智,鬼使神差道:「温裴,你过来些,我告诉你个更大的秘密。」
反正也不差这一条罪状。
他乖顺地俯下身子。
啧啧,真好骗。
我一把揽住他yao身,吻了上去。他一怔,不自觉配He着我的唇交缠,反应过后随即将我推开,满面桃粉。
他眼里皆是惊骇:「何筱你!」
我笑得欢,我喜欢他这副样子,而非对我同情怜悯。
「该上刑场了。」牢外狱卒通报。
我欣然起身,擦过他耳际:「其实吧,我是nv子**」
这个秘密自我出生就带着,除了爹娘谁也不知道。
守了二十年,爹娘死了,也就我一人担着,却为了温大人一吻便交了出去。
世人骂我色令智昏,也不假。
刚走一段,后面传来温裴跌撞的喊声:「且、且慢。」
「温大人还有何事?切莫误了时辰。」
「何大人虽有贪污受贿之嫌,但对朝廷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从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应将功抵过,免除死罪。」
狱卒奇怪:「温大人,可这圣旨都下了**况且您平时不是最与何筱不对付吗?」
温裴垂眸嗫喏:「再给本官一个时辰,本官这就**」
「温裴,」我看着他沾灰的袖子,伸手替他掸了掸,「你失仪了。」
他愣在原地,抬眸却眼里无光,任人将他推开。
嘉宁第一年,贪官何筱斩首示众,百姓无不称快,皆言新任皇帝乃一代明君。民间载歌载舞足足三日,一片欢庆。
独温府,白绸灵灯续了三日。时人偶见温裴出入,一身缟素,酩酊大醉,全然失散往常庙堂之上一人辩百口的气势。
2
「一拜天地——」
耳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头上被一块红布遮着看不清周遭,却也能猜出是个什么场面。
什么情况?
我不是死了吗?
「二拜高堂——」
我稀里糊涂地跪了下去。
不对A**
怎么听到旁边有人说什么「温大人娶Q」,他不是有名的x冷淡吗,还会娶Q?
「夫Q对拜——」
我透过盖头,仔细瞧了瞧眼前人的身形,确实神似温裴。
好A,大抵是被我狱中一吻撩起世俗yu望,终于舍得铁树开花了。
「送入洞_F_——」
嗯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诶?
门重重地He上,独留我与温裴。
等等,我当真是和温裴成亲拜堂了**
当真和那个曾被我骂过绝后的温大人?
和曾被我传过身患隐疾的家伙?!
A这**
昔日敌对同僚竟成我的结发夫君**
好别扭,就好像受我的小妾之托代写情诗给他一般别扭。
我腹诽着,却恰逢他走到我跟前,掀起盖头。
熟悉的如画容颜出现在我眼前,与记忆中无差。两抹青眉长且细,往下,眼眸如洗般澄澈,几分清冷,几分奕奕。
若要说有何差,大抵是眉宇间多了些成熟,想来应是我死后不久。
「叶小姐。」他谦谦有礼递予我一盏He卺酒,距离保持得当,甚至不曾交杯。
看来这场成亲并非你情我愿。
那无非是家族或是圣上的指婚,而与温家门当户对且姓叶的世家也就只有九卿之首的太常。
太常A**
中庸无为,思想迂腐,温裴确实对他没什么好_gan。
「天色不早,叶小姐早日休息吧。」他He_yi躺在榻上,没有半点要行夫Q之事的意思。
温家担忧香火延续也不无道理。
不行。
我都那么久没和人说话了,难得逮到一个活的,就是温裴我也不嫌弃。
「温大人,」我抱起他手臂摇了摇,「今日大喜,却也是我离家之日,你就陪我说说话嘛~」
装得nv儿家娇态十足,温裴自然也敌不过,抽出手无奈道: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得自然是谁承了我的位,朝中形式而今如何,还有府上那十八_F_姨娘——
罢了,难得宿敌卧榻在侧。
我隐去心中的狞笑,抬头瞪着一双水灵大眼,问:「温大人,圆_F_是什么呀?为何家中姑姑要我与大人圆_F_呀?」
他脸上腾起一抹红晕:「叶小姐,你我迫于皇命才结的连理,我不愿耽误你。」
「什么耽误?为何圆_F_就是耽误了?」我继续装傻。
「叶小姐不必故作无知。」他秀眉微蹙,与从前我与他唱反T的样子无异。
我喜欢惹他生气,起初是别人都夸他「月上君子,如沐春风」,我yu把他拉下神坛,后来这份邪念却因是独我一份的殊荣,就成了兴趣。
得寸进尺地凑近些:「姑姑送的书我看不明白,只记得该**」
言语间,在他润玉般的下巴落下一吻。
他避之如洪水猛兽:「叶小姐,自重。」
我轻笑道:「温大人这么慌张作何,难道是第一次被姑娘亲吗?」
「你!」温裴似是想起了什么,Zhang红了脸,yu言又止好一会儿,悻悻夺门而出。
3
不同温裴,温家老夫人十分喜欢我。
我去敬茶,她见着就把我拉在身边,不停地摸着我的手,笑呵呵道:
「澜清A,初入府上,可还有何不适?」
说来惭愧,前世贵府被我ca满了眼线,出入您家就跟我家一样,有什么不适也早就暗中安排得舒适许多。
不过老夫人既然这么问了,我便学着大家闺秀娇羞莞尔:「未曾,温大人对我颇有**照顾。」
此言恰逢老夫人的心意,频频点头,抓了一把食盘的花生放我手里:
「这就好,这就好。裴儿他有所心结,还怕委屈了你。」
心结?
他能有什么心结?
而今朝中少了我与他对立,他办事不顺心得很。
我正想tao几句话,赶巧温裴下朝回府,老夫人瞥了一眼又提声接了一句:
「我A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此生无他夙愿,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儿。」
温裴一顿,行近作了一揖,不敢有言。
我懂他的难处,温府只剩他与温老夫人,他不得违抗。
哈哈,卖人情这种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娘~」我低头抿唇,佯作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对了,阿裴他与我讲,温府有片玉兰林?」
「嗯,这几日正是玉兰开得最好的时景。」温老夫人思忖片刻,对温裴道,「裴儿A,你带着澜清去走走。」
「是。」温裴应允。
温府祖上出过一个笃爱玉兰的皇后,便受赏了一片玉兰园林,百年后,成了一片盛况。此番美景,就是先帝与当朝圣上都会前来观赏。
而我作为贪图享乐第一人,自然也爱来此地窜窜。
只是我大多都是趁着晚间爬墙来访,而今这般正大光明在林间赏花,也是少有。
啧,要说人呐还真是贱,没了偷摸的那几分_C_J_,当初巴不得尽收眼底的景致现在也就过眼罢了。
「温大人,」走着走着,一架古筝映入眼帘,周旁一张矮桌,一盏酒盅,摆得雅致。我拉住温裴,「这是?」
从前可没见过。
温裴淡淡道:「思及故人。」
「思的是?」不会是我吧。
温裴随侍口快答道:「自然是何筱何大人了。」
哟,还真是我。
搞这些。
臊不臊A温大人。
温裴厉声斥责:「伍祯!」
伍祯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低头认错:「大人恕罪。」
我忍住笑意,义愤填膺ca手骂道:「何筱乃一代人人得而诛之的大贪官,有何好怀念的?」
温裴神色严肃几分:「叶小姐shen居闺阁,自是不明白其中的身不由己。当今盛世,若没有何大人的*劳,或许会倒退好些年。」
「呵,你倒说说那狗官除了鱼r百姓,还做了哪些好事?」我嗤之以鼻。
「何筱若只是贪,也不能成三公之一的太尉。她是个审时度势,忠贞义胆**」
「皇上驾到——」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倒是先让温裴夸完我A。
4
我虽不满,也只得下跪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朕不过是想这片玉兰了,不必拘束。」萧怀泽缓缓而来,身着墨蓝长袍,手执一把折扇,衬得他眉眼更加shen邃。
不愧而今称了帝,霸气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偷跑出宫和我吃花酒的太子了。
他看着我与温裴,开扇一笑:「朕是不是来得不He时宜?」
的确。
萧怀泽身后迎上一位满脸堆笑的臣子,对着温裴谄媚:「温大人新婚燕尔,在此恭贺大人了。」
声音有几分耳熟。
我定睛瞧清那位臣子的模样。
嘶,这不是我之前提拔的一位老臣贾维?!
他怎么没被惩处反倒能跟在皇上身边了?
趁着温裴应付之际,我把伍祯叫来,压声寻问。
他道:「贾大人在此次反腐倡廉立下功劳,连升三级,成了太尉,皇上还特赐从前何府的宅邸。」
好A好A。
这贾老头儿从前花我的钱吃我的粮,现在卖我的队友住我的_F_。
我气得捏紧了拳头,又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无可奈何,干脆眼不见为净:「老爷,妾身先行告退,不叨扰各位大人的雅兴了。」
「叶夫人留步,」萧怀泽叫住了我,「说到底朕是不速之客,要离开还是朕才是。」
贾维上前谏言:「皇上,早闻叶家千金琴艺高超,不若以琴音相伴,共赏这漫天春花。」
萧怀泽微微颔首,看向我:「那要看叶夫人的意思了。」
皇上都开口了,我怎能拒绝?
我犹疑着,温裴替我搪了回去:「nei人刚过门不久,怕是有些生分。皇上若不介怀,臣愿献丑一二。」
贾维嗤笑着:「温大人凑何热闹,都说红袖添香,赏花此等雅事自然也是红颜作伴。」
「贾维。」
「贾维!」
我与温裴竟是异口同声,只是他的语气更沉,如寒霜,而我更疾,如锋芒。
我们二人快速对视一眼,他便心领神会,缄口退让。
「能为皇上献艺是妾身的荣幸,」我稍稍欠身,「只是妾身也并非哪个乐坊的伶人,抚琴只为敬佩之人。为温大人,是妾身做Q子的本分。为皇上,是妾身做臣子的本分。至于贾大人么**」一不是温府的人二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他能站在此地还是沾的萧怀泽的恩。
我话挑得长,所有眼睛都朝贾维看去,他那满是褶子的脸色堪比猪肝。
萧怀泽爽朗大笑:「既然如此,能否请贾大人为朕一闻天籁回避一番?」
「皇**皇上这是折煞老臣了,」贾维满额虚汗,战战兢兢一拜:「微**微臣告退。」
我望着贾维离去的身影,畅快淋漓。前世我就看不惯那只会阿谀奉承的贾维,无奈碍于势力的牵连,拉了他一把。
哼,什么红颜作伴。
我何筱是你能伴的?
风月场坐多了,连同僚的Q子也敢T戏。
「多谢叶夫人,」萧怀泽扇子遮住半张脸,轻声附耳,「有些官员呐简直比后宫的嫔妃还要黏人。」
我眨了眨眼:「此言差矣,一直跟着圣上您的可不是娘娘们,是太监。」
萧怀泽笑着摇摇头,回身对温裴道:「温裴,朕将叶澜清许给你还真是许对了。」
温裴眼里几分异样,不过转瞬,被笑意掩盖:
「臣谢过陛下。」
5
萧怀泽今日似是很高兴,命人备上花酿,留到了傍晚。他酒盏抵在_Cun_B_,醉眼朦胧:
「温裴,朕上次与你饮酒是什么时候了?」
温裴脸上也浮着淡淡的酡红,却仍吐字清晰:
「回皇上,是三年前了。」
「此地就你我与叶澜清,不必顾念君臣之礼。」萧怀泽微微蹙眉摆摆手,看上去有些任x,就好像从前在外不愿回宫的耍赖模样。
他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又多了几分试探的小心,「当年先帝处死**何筱,你可还怨朕?」
温裴默了默,只是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下,而后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怨是假的。」萧怀泽长叹一声,「而今你行事也全然不如先帝之时般果断了。
「若是**若是还能回到当年,朕还只是个太子,我们三人能多在这林间赏赏花也是好的。」
我在一旁抚琴,听到此也不免_gan慨。
诚然,有段时间,玉兰林是我们三人的桃花源。
犹记得源自我带着萧怀泽喝花酒被温裴逮到了,他脸黑着责备了我一通礼义廉耻,又把我们带入这片玉兰林,说是纵情花街不如纵情花间。
噗,真是牵强。
不过纵然怎么怀念美化,当年他们二人坐在软榻上饮酒赏花而我被罚着趴在墙头远观,这我可记得真真的。
「遥想朕已登基三年,你也从御史大夫成了当朝丞相,若是何筱在**」萧怀泽正喟叹着,话语一收,视线落在我身上:「说来,叶夫人弹曲的神韵倒是神似何筱。」
突然被提及,我差些弹错音,故作温婉地抿唇笑道:
「妾身怎敢与何大人媲美。天下古琴技法大同小异,许是巧He罢了。」
「巧He吗——」萧怀泽摘下扇坠的琉璃,放在桌上,「叶夫人,就当是作为抚琴的奖赏,朕将此枚璆琳琅玕赐予你,以此为信物,朕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倘若没有所求,便随你处置。」
他说罢,便起身命人备驾回了宫。
「恭送陛下。」我跪在地上,握在手心的琉璃捏出了汗。
我总觉得萧怀泽话里有shen意,总觉得他看出什么来,也更是印证了我心中的隐忧。
太常叶青山,曾是三皇子萧朗党的一员。萧怀泽继位后,应是贬的贬,辞的辞,只有他朝中地位不变,更是将家中长nv许入了忠于朝廷的温家。
这无疑是有意的拉拢,毕竟叶家乃大族,朝中牵扯甚广,而且适逢斩首了我一带的贪官污吏,正是用人之际。
可萧怀泽总有一天会养成自己的羽翼的,届时**
我叹了叹。
就是重来一生,正大光明做了回nv子,我也不能愚且鲁的无灾无难至晚年吗?
我将温裴扶回屋里,好生躺下,刚抽回手,便被他不经意一捞,坠入床榻,鼻尖埋在他的Xiong口,满是微微酒气的玉兰香。
「筱筱。」他喃喃,声音因着醉意带着些鼻音,痒痒的,像是挠在了我的心上。
他从没这般叫过我。
我一时意乱神迷,趁他不记事埋在他怀里问道:「阿裴,若我真的是何筱,你还愿娶我吗?」
话刚出口,我突然觉得有点犯傻。
他不喜欢叶澜清,到底也和她成了婚。
我更该问的是:你还为温庭恨我吗?
6
说起来,从前我与温裴倒也有不处处争锋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常邀我与萧怀泽在玉兰林一聚,不顾君臣地位,不顾朝中立场,饮的是琼浆玉ye,谈的是治世为人。
当然,前者是发自肺腑的情愿,后者是装模作样的勉强,毕竟我与萧怀泽也想聊市井的靡靡之音,也想聊城西的小娘子。到底东家是温裴,他们家风清正,令先君子又曾是太傅,当朝圣上都是礼让三分,不敢过于放肆。
久而久之,我一个三皇子党的人竟渐渐开始倚向太子萧怀泽。从前一直以为他心慈手软,不如三皇子杀伐决断,能治地方而不能治天下。却是越来越发现他虽柔,但知事理,通人心,真到了关乎江山社稷,他能做到取舍。
心中的权衡开始摇摆,才发现自己上了那温裴的当,这么多日He着是他用温水煮我呢。
还以为他是真心想**
罢了!
他那宝贝D_D温庭要征战回来了吧,我身为太尉理应「照顾照顾」他。
温庭在温家排行老四,现如今却只剩他与温裴,二人_gan情甚笃。
我本想刁难他,哪想到他与温裴虽相貌几分相似,x子截然不同,是个给巴掌当甜枣的奇葩。
我看不透,想疏离,他又巴巴地凑过来。
好吧,自诩从来没怕过谁,温庭成了特例。
干脆扬言放出,作为借口不去那劳什子的玉兰林了。
不日,温裴携着他登门道歉。
温庭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从前若有冒犯何大人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道歉也道得不正经。
真想不到是温家出来的。
「哪里哪里,只是本官现在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就不多留二位了。」我扬了扬手,「来人,送客。」
家丁示礼:「温大人,请。」
温裴站定,不知在想什么。温庭眼睛一转溜,绕过家丁,替我揉肩谄媚:
「何大人,就看在我哥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他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
就盼着我跳他的坑是吧。
温裴咳嗽一声,接过话茬:「太子说今日从宫中带了好酒。」
他想了想,又道:「你们可以不必顾及我。」
就是说,没必要总谈什么之乎者也了?
我眼神在二人身上流离片刻,一个笑一个娇。
真是怕了。
自此那玉兰林里对饮成四人,多了一个嘻嘻哈哈的聒噪温庭。
可小小林间,藏的并非是布_yi百姓,各个都是手掌大权的要臣皇子,就如竹林七贤一般,避世终是片愿景罢了。
是夜,先帝把我召入宫中,明为寒暄,实为敲点。
他言语我的父辈,实在告诫我为官承得是对何家的皇恩,言语皇后举止不端,淑贵妃又如何德才兼备,实在强T自己有意废后,立其长子三皇子萧朗为太子,言语世家交好,实在威胁他手头上有的是我的把柄。
我听得恍惚,只得一个「微臣明白」便出了宫,一路上右眼皮直跳,心中惶恐。
直到温裴遣人来府上接回温庭,才知大事不妙,匆忙入了何府地牢。
萧朗杀了温庭,连全尸都没留。
只见他擦着手从牢里走出,留了地上一摊模糊血r,一哂:
「何大人,这厮zhui还挺硬,死不承认温家勾结叛党。」
往日笑音化作一道尖锐的鸣音刺过双耳,几乎拼尽所有力气死死攥着萧朗的_yi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终,他嗤了一声拍开我的手,走远道:
「何筱,你与本王才是一类人。本王胜,你才能胜。本王败,你也得死。」
我瘫坐在地,久久不能起。地牢的**与血腥杂糅成一团,令人犯呕。
诚如何家,世卿世禄,从拿起人血馒头的那一刻起,后人便无法再直视玉兰。
只得偶尔夜来攀墙观一观,恍若林间又是嬉笑四人。
7
我想了好多日,那块璆琳琅玕的用意。
萧怀泽似是给了我两个选择,所谓的实现愿望应是意旨叶青山被贬一刻我能不受牵连,保住正Q之位。
这条路我是不愿的。
我欠温家许多,再让温府出个罪臣之nv的夫人,于情于理不该。
那么还有一条,便是被贬为庶人,卖了璆琳琅玕清茶淡饭一辈子。
这也不赖。
就是没有温裴。
权衡之下,我选择了后者,谁让前者于情于理不该,而后者只是于我的情不该。
再者,即使后者听上去寡淡,也并非不能改善。当年我料到自己哪天要是被抄了家,便找些地方藏了点银子。虽然大部分应该还是被官差挖了出来,可温府院落里的一处,他们是没想到的。
也许,这些银子能买个小店铺,再拿皇上御赐的璆琳琅玕做镇店之宝,不失是门生意。
是以,我拿着找出的百两银票,打算上街物色铺子。
差不多穿D整齐,出门恰巧碰上伍祯,他行了一礼:
「夫人,老爷等您用膳多时了。」
说来也怪,最近这温裴吃饭总要我陪着,我不上桌他就不动筷。
怎么,是终于觉得我秀色可餐了?
惯的。
「我今日没胃口,你让他一人先吃吧。」我推辞着,继续往大门处走。
又被拦住:「老爷说,夫人若想上街,等用完膳亲自陪夫人出门。」
「不必劳烦,我自己一人就好。」
「老爷说,今日有您爱喝的莲子羹。」
「等我回来吧。」
「老爷说**」
事不过三,我生气了:「哪来那么多话,你干嘛不一口气说完。」
「夫人息怒,轿子已在外备好。」
我狐疑睨了一眼伍祯,走到府门口,确实有一辆轿子。
竟准备得那么周到。
温家的人素来喜欢清静,府邸也是择僻静之地,离闹市少不了一段距离,本还以为要走着去了呢。
我满意地点点头,扬唇掀起轿帘子,唇角瞬间凝固。
「温大人也出门A。」我干笑几声。
温裴坐在轿子里端端正正,听见我的声音微微抬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嗯。」
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
「温大人不需要处理政务吗?」我问。
他闭目缓缓道:「处理完了。」
这才晌午,有那么快?
我又问:「温大人与妾身一同上街,会不会遭到其他人的编排?」
他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Q子。」
撇开洞_F_一事,差不多算个夫Q吧。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睁眼反问:「你不希望我和你一起?」
是的。
「没有。」我乖巧坐好。
「嗯。」他又阖上眸子,只是这次_gan觉他语气隐隐几分欢欣,主动找起话来,「夫人想去哪里?」
我想了想:「有家酒楼叫聚鲜阁似乎不错。」
那块地段也好,可惜老板不大会做营生,人流惨淡。
万幸,如今酒楼还没倒闭,靠着几个常客撑着。
我与温裴到后点了雅间,刚坐下,突然被隔壁一通嘈杂哭声xi引。
只听一位娇俏nv子将菜碟通通翻倒在地,对着名小厮哭喊道:
「不嫁不嫁!告诉我爹,之前把我送入何府,现在又凭这一顿饭,要我做贾维的小妾,他真把我当nv儿吗?」
何府**
不会那么巧吧——
我僵硬转过头瞥了那姑娘一眼。
这不就是那个请我给温裴写情诗的第十七_F_小妾赵思思吗?!
8
我面色一变,被温裴看得真切。他问:
「认识?」
「不熟**」回得底气不足。
而那边,闹得更甚。
赵思思捡起地上瓷盘碎片,B在手腕上,对着小厮威胁道:
「都别过来!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让全金陵的人都知道,那赵司狱是多么一个卖nv求荣的人。」
不成!
这地方死了人我还怎么买。
我奋起上前:「少nv,别冲动。」
虽然按我对赵思思的了解,她也就只有冲动了。
她把瓷片对住我,颤抖着声:「你是何人?」
我是你那早死的「夫君」何筱。
说了你也不信。
我堆笑讨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仙姿玉貌,怎舍得眼睁睁瞧着姑娘消香玉陨了。」
她皱了皱眉:「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酸。」
**不小心代入前世身份了。
温裴走来,把我护在身后:「赵姑娘,不妨冷静一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是就是,」我踮着脚凑出个脑袋,应和着,「小姑娘,死的滋味可没那么好受,起先是入骨钻心的疼,再就是漫漫无边的黑暗,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了,痛苦得紧呐。」
赵思思最怕疼了。
她听了手微微发软,眼里不再是方才的视死如归,却依旧强作镇静:
「说**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是。
亲body验,童叟无欺。
我知晓已经拿捏住了她,又向她介绍道:「这位乃当朝丞相温裴温大人,你有何委屈可以同他说。」
哐当——
瓷片碎落在地上。
赵思思纳罕惊呼:「你就是温裴?」
我怼了怼温裴,温裴随即点点头。
赵思思愣了一下,连忙捋顺头发,整理好仪容,从方才的号啕大哭转为梨花带雨。
脸变得比戏子还快。
我把她请入我们席位,她似是全然忘却方才的不快,闷声啄着茶。因着方才哭过一场,鼻尖还有些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兔子。
这大抵是我破例纳她为妾的原因吧。
我府上的姨娘大多都是朝野斗争中牺牲的落魄人儿。我收容她们,其一算是补偿我的罪孽,其二也是为掩盖自己并非男儿身,承的雪中送炭的情,她们自然安分守己,不多问,不多想。
所以在那赵司狱想把人送到我府上,我本该拒绝。只是赵思思这等至x的nv子在官家少有,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与其让她爹再把她送到别个脑满肥肠的人家,不若先养在府里,待有了心仪之人再将她遣走。
可惜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连个面都没见过的温裴,我便做好白吃白喝供她一辈子的打算了,事实最后也诚是如此。
我先张口打破了沉默:「赵姑娘,那贾维可有下聘书?」
她摇了摇头。
那就好办了。
我递了个眼神给温裴:「收了吧。」
温裴本是悠然的神情蓦地沉了下来,半晌才道:
「不收。」
赵思思见状,连忙毛遂自荐:「温大人,我之前伺候过何大人,该懂的我都懂。」
这话说得还真引人误会。
温裴冷笑道:「伺候何筱?」
「对A,何府书_F_可是藏了许多**」
「够了够了,这青天白日地谈已故之人不吉利。」我连忙打断,耐心劝温裴,「老夫人不总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儿,纳个妾也是多个人,多份力量不是。」
他抿唇不语,定定地看着我,我也茫然地回看他。良久,他好像很轻很轻地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知生着什么闷气。
场面一度尴尬,赵思思弱弱提出:「**其实我还会点武,可以看门。」
我觉得不妥:「你爹怎么也是个九品官,哪里能让你做下人。」
说着,我们二人又把视线落在温裴上。
最后温裴受不住,悻悻离席,却还是松了口:「赵姑娘先住下吧,旁的我自会想法子。」
9
赵思思以我干妹的身份留在府里。
我把她带至厢_F_,正要离开,她叫住了我:「温大人是不是有任Q子,她在哪儿?」
我被她问得失笑:「那你觉得我是谁?」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嘟囔了句:「我记得传闻说叶澜清温婉贤淑A**」
怎么?
我装的还不像吗?
她又问:「你喜欢温大人吗?」
这话问得犀利,我一时不知点头还是摇头。
她见我迟疑,坚定道:「我赵思思不愿涉足他人,若是夫人把我召入府邸实为做小,思思宁愿死在那浑蛋爹爹眼皮底下。」
说着,就要走。
「等等,」我忙是拉住她,「温府只有温裴一个男丁了,你忍心让温家绝后吗?」
她疑惑:「你不能吗?」
我当然不可以,我得顾虑将来叶青山被贬一事。
「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盯着我片刻,突然笑开:「你真奇怪。别人都恨不得将自己夫君拴在身边,就你想着为夫君招蜂引蝶。」
我撇撇zhui:「世上哪来喜欢就该得到的道理。」
儿时我也曾喜欢姑娘家的罗裙金钗,但我娘说我必须以何家唯一嫡子的身份活着,应早些明白世事不由己。
自此,我的_yi衫都素朴极了,莲子羹也只能一年吃上一次。
于我而言,一生随x是少,步步为营才是常态。
「这话倒像是那位大人会说的。」赵思思眸色一暗,又看向我,「既是夫人不介怀的话,我愿尽力为之。」
得到了赵思思的首肯,我就开始了我的媒婆生涯。
什么湖心泛舟,花前月下,我都试了个遍。可他们二人_geng本相处不过一炷香,温裴就借公务之由告退,赵思思也只能摇头叹气。
真不该A。
之前给温裴备笔墨的时候,我还看见他藏着那几篇我替赵思思代写的情诗来着。
我干脆加把劲,每晚给他吹吹纳妾的枕边风。
结果这几天他直接宿在了外面。
男人不着家,早晚菜黄花——马上要凉。
我越觉越不对劲,便趁他下朝回府之时悄悄尾随,最后跟到了一处偏僻的亭子,赵思思恰恰等在其中。
原来是背着我私下幽会了。
切,搞得我会妨碍他们怎么的。
我不屑哂笑,又转念一想。
不对。
温裴这是在第八层。
有道男nv情爱,未必顺风顺水得好,往往受到些外界阻力,_gan情才更牢固。我且称之为,梁山伯与祝英台效应。
嘿,可以A温大人,还挺会的。
我摩挲着下巴,功成身退地回走。没走多远,赵思思蓦地哭着与我擦身而过,吓得我一头栽在了草丛里。
不是幽会吗,这又唱得哪出?
我探出个脑袋,一时茫然,紧接着视线一片*。
「夫人还有蹲草丛的癖好?」抬头,温裴负手俯视着我,眼底是早有意料的含笑。
「咳咳,久闻此地煞是风景宜人。」我红着脸起身拍拍身上叶子,眼睛时不时瞟向温裴,「赵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为我捻去头上的叶子,语气一如他动作般漫不经心:「赵司狱因涉行贿一事革职留任。」
一听就是温裴的手笔。
前世为官我可没少在这方面吃他的亏。
真搞不懂,我那些藏在暗门的账本是怎么被他翻出来的。
想到此,我就不由愤愤不平:「你这人做事就不能通情达理些,再怎么说,赵司狱也是她父亲。父亲D罪,让她个做nv儿的怎么嫁人家。」
他反问我:「那是你,会如何?」
做了贾维。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就是掺了较强的个人恩怨。
温裴看出我的想法:「于赵司狱而言,官场不止一个贾维。」
我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那娶了赵思思,不是来得更阖家团圆些。」
「说起来,」温裴一顿,瑟瑟春风尚带着未褪尽的寒穿堂疾过,卷起他如墨鬓发。嗓音因疲倦些许暗哑,融进了沙沙草木声:
「我到底在你心里占了几分,何筱。」
10
「何筱?」我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明明吹的是凉风,却背上渗出了冷汗,「温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何筱早在刑场被斩首示众,你可不是没有亲眼所见。」
他眸如幽潭,望不尽其中情绪:「你怎知我有没有去过刑台?」
「**传言温大人与何筱不对付,妾身只是推断罢了。」我轻攥着拳,不敢对上他的灼灼目光。
他不置可否,轻笑一声:「温某不才,生来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该记的不该记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着,玉手扣上我的腕,微微抬起,「你抚琴泛音时,右手小指会上扬两寸。用膳时,习惯食指搭在拇指上。还有你爱喝莲子羹,却从不贪口,只会取小匙细尝**」
「还要我说下去吗?」他语气平淡,垂眸细细拭去我手上的污泥,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一举一动都小心至极。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些琐事就是我自己也从未注意。
怪不得都说不要去招惹一个记忆好的人。
他们什么都记着,花好月圆的也好,生离死别的也罢,就如东流春水,便是时间也难隔开闸一刹,身临其境。
交代了吧。
我一没偷二没抢,难道温裴还能以前世的贪污罪把我关入大牢?
但求他顾念以往的半半点情分,待我把聚鲜阁的营生做起来再休了我。
我面色一沉正要承认,他先一步笑开:
「开个玩笑。」
?好你个温裴,又诈我。
诚然,能做到当朝宰相的人,单单清廉正气怎够。
「温大人真幽默。」我皮笑r不笑。
「今日一番玩笑也别无他意,就想告诉夫人归宁的时候要到了。」他意有所指地往府回走。
对了,归宁。
不说我还要忘了。
现在我连叶澜清M_亲叫什么也不知道。
而叶青山此人迷信且独断,曾相信哪来的假道士所言,为给自己的小儿子祛除邪气,活活关起来饿了三天,最后断了气。
要是发现我该知道的不知道,该认识的不认识,必然起疑。哪怕我都嫁做人妇,也定会请些江湖术士行什么跳大神之法。
那场面,前世我可有幸「欣赏」了三天三夜**
想起就打了个寒颤,连忙提裙追上去,边跑边喊:「温大人**不对,夫君!别无他意,考考你我娘叫什么!」
是以,温裴与我的卧_F_连日彻夜灯火通明,下人看我们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暧昧的笑意,就是温府老夫人都乐呵呵送来好些补汤。
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归宁前夜,我紧张地睡不着,继续回顾着温裴告知我的那些叶澜清家中状况以及她的习惯爱好:「温大**夫君,你说我应该喜欢喝什么茶来着?」
「上饶白眉。」温裴耐着困意答道,这几日又要上朝又要给我补习,是辛苦了些。
「那我娘应该喜欢——」
「径山茶。」他已然睡意沉沉,劝我道,「明日就要省亲了,早点歇息吧。届时若有何纰漏的地方,我会在旁提醒你。」
熄了灯,我_gan觉到他呼xi渐匀和,忍不住给他讲了个故事:
「不知夫君有没有见过驱鬼的阵势?我曾见我爹请过一群,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_yi裳,涂上脂粉,三天三夜都不停歇地唱着咿呀**」
他突然点灯起身:「再把叶府几口人关系复述一遍。」
11
叶府家规森严,就是府中摆放也是规矩得紧。
一场归宁宴,八九个人,全程都无人开口。
食不言寝不语,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只好趁撤了宴席的时候,借口说体己话和叶青山谈谈,又担心败露什么,带上了温裴。
此番,我就想探探这叶青山是否有辞官的想法。
倘若叶青山能主动请辞,那么皆大欢喜,或许萧怀泽能以轻罪顺带拔除叶青山的党羽。
只是,大概率他不会,毕竟萧怀泽也不是无情的人,能劝退早劝了。
我给叶青山行了一礼,按着长幼尊卑的规矩,他先问了话:
「澜清,在温府还适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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