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市的shen秋多雾,裴郁将车停在十九中学门口不远处,独自从车上下来,等走到大门近前,周身已染上一丝*漉漉的寒。
听沈行琛讲述了当年的恩怨纠葛,他觉得,是时候来这里探访一番,作为旁观者,也许能发现一些不为人知,抑或当局者迷。
意料之中地,他的几次探访,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七八年过去,有些教职员工已经离职,而留下的人,也许是经过校方授意,对于当年之事都守口如瓶,表示并不知情,或者干脆让他直接去看官方报道,好过在这里无头苍蝇似地乱撞。
只有一位收发室的胡大爷对他说,不嫌旧事无聊的话,就找个学生放假回家的周末,无人监管,过来唠上一唠。
于是,他便拎了瓶洋河天之蓝,在这个大雾弥漫的潮*午后,前来听对方,将往事叙上一叙。
言谈中,他得知胡大爷跟当初十九中学另一位副校长有亲戚关系,再加上岗位便利,近水楼台先得月,自是比别人了解更多nei幕,也更敢向他开口。
不过,说是nei幕,多半也是胡大爷自己的直觉。
霍星宇这个人——胡大爷告诉他——确实平易近人,宽容和蔼,可和蔼过了头,反而显得有些虚伪。
七年前那件轰动整个望海市的十九中强*杀人案发生后,霍星宇对着镜头痛哭流涕,向公众,向学校,向遇害学生的家人,检讨,默哀,忏悔,哭着表示自己没有尽好关爱学生的职责,才让孩子遭此荼毒,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那个无声悲恸的模样,简直让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然而冷静下来后再回头去看,却多多少少有些表演成分。
也不能说他全然不悲痛——胡大爷啜一口杯中酒,慢悠悠道——如果他心里的悲伤有三分,那表现出来的,至少有十分。
很快,霍星宇便引咎辞职,同时为了平息公众愤怒,安抚受害学生家长,做了一回散财童子。
胡大爷机缘巧He之下,瞥见过他散财的账单,那位叫单小梅的学生家里收到约二十万赔偿,而江天晓的父M_,居然也拿到了五十万。
五十万,这个数目让裴郁暗暗咋*。
就算是霍星宇想做足姿态,对于一个公众眼中的“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之徒来说,也未免太多。
胡大爷幽幽叹口气,讲起那时候事发突然,江家父M_从外省的乡下千里迢迢赶过来。起初,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家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双双跪在校长面前,请求重新彻查。可在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宣传下,他们不信也得信,何况案件已成定局,还有霍星宇这个证人在场,半软半硬地做工作,最后,也只能带着霍家“出于好心”施舍的钱,踏上回乡的列车。
事隔久远,也不知中年丧子的江家父M_,如今过得怎么样。
说着,胡大爷还从塞满报纸杂志的柜子角落里,扯出来一份落满灰尘的报纸,递给裴郁,说这好歹也算个学校荣誉,所以没当废纸扔掉。
裴郁接过,发现那正是沈行琛提到的,江天晓尸体火化当天,记者从殡仪馆发回的报道,其中就包含对霍星宇的采访。
平心而论,文章的遣词造句还算公事公办,对案件的叙述称得上一句客观,但毕竟正与邪泾渭分明,孰恶孰善,一目了然。
看着泛黄旧报纸上将霍星宇称为“心系学生的好校长”,又想起沈行琛对他讲过的这人真实面目,裴郁只觉得一种浓烈的,残酷的荒诞,从心底悄悄攀升,长成无止境分裂的藤蔓。
同样的事,每天都在无数个看见的看不见的角落滋生重现,所以活人的世界,才会如此丑陋不堪,令人生厌。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报纸,正准备告辞离开,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在这*冷却宁静的雾昼中,突兀得让人心头一惊。
他走开两步,接起来,心间笼yinJ一层不祥的预_gan。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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