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上午7点整。
黑色四座SUV准时停在绿岛疗养院门前,从车上下来四位神情严肃,身着深色服装的男人。在驾驶座位置的蔡浩言环顾四周环境,他早就对此处号称临海市最美丽的疗养院略有耳闻,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绿岛用大面积土地栽种绿植,在采光良好的同时下安置了各类运动器材。树林与花坛围绕的正中央有一座天使造型的喷泉,喷泉最上端水流细腻,只要是晴天就能产生美好的光学现象。在外界能看见很多老人或身穿病服的病人在户外散步,气氛一派悠然懒散,在这里他们不必考虑烦恼,只是说说笑笑的玩乐的,外界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与其说这是疗养院,倒不如说是避暑山庄更贴切。
疗养院虽然是精神疾病院的下属项目,但因为经营用心,不止招收患有心理精神疾病的患者,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也会把这里当成养老院居住。在这样与世无争的地方,很难相信存在一个残忍杀害了四名女性的杀人犯,但一联想到精神病患,又觉得几分理所当然。
其实临海市一直都是很和平的,听说昨天除了接到一起泰迪狗丢失的报警电话以外,没什么需要正义执法的事情。当然这只是他们内部用来调侃的段子而已,足以见得这是在苦中作乐。
“走。”作为痛苦来源的和不绪简单发号施令,孟旭蔡浩言和庄睿便紧跟他的脚步向前迈进。
另一边,半个小时前刚从梦中醒来的祝安屿正坐在床上发呆,准确来说他是在等待护士推早餐过来。这里七点准时开饭,今天早上吃的是清淡的咸粥和油条,反正墙上贴的食谱是这样写的,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本来应该准点过来的护士并没有如期出现,这让祝安屿内心焦躁,他双手紧紧攥住被子,试图压制理性的冲动。他不在固定时间用餐就会浑身发慌,甚至会产生更严重的幻觉进而演变为自残或破坏物品。
所幸大约过了20分钟,在左侧透明隔断外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祝安屿双眼明亮,但看见来者后瞬间暗淡下来。今天给他供食的不是平时的护士长,而是欧阳霍医生,还有最重要的,他并没有推着餐车。
“抱歉啊安屿,今天我们要换个地方吃饭了。”欧阳霍保持着微笑进入房间,祝安屿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握着一瓶输液液体,这药瓶很眼熟,祝安屿一眼就认出是镇定剂。
“今天有什么新闻吗?”祝安屿自觉伸手让他扎针,嘴上问着他每天在早上都要问的问题。
“不知道算不算,所以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欧阳霍熟练的将止血带缠在他的手腕上,待针头插入皮肉,便将瓶子挂在了一旁可活动的挂杆上。
“为什么要输镇定剂?”
“理由同上,”欧阳霍回答的简单干脆,他偶尔会耍些这样的小花招,“走吧,我们上楼。”
祝安屿从床上下来,顿感双腿瘫软无力。其实他从昨天就浑身难受动弹不得,所以一直到中午12点才醒过来,连续两天没有按照生物钟起床也属实罕见,只是没有想到今天的劲儿还没过来。
欧阳霍好心上前搀扶,却被祝安屿抬手拒绝。他扶着输液杆一瘸一拐的行走在走廊,很快站定在白色的安全通道门前,此时的大门被打开了条缝隙,门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金龟子。”祝安屿冲着那边方向喊道,可惜没有得到回应。祝安屿挑了挑眉,脑海中回忆起那条漆黑的巷子,觉得自己的爱犬肯定也很孤单。只可惜电梯门已经被打开,祝安屿没能确认爱犬的模样,就被欧阳霍推着进入电梯。
“叮,四楼到。”随着电梯的温馨提示,欧阳霍领着祝安屿来到了位于四楼的公共休闲厅。
这里的大厅四面通透,正中心设立了两座吧台,当然没有售卖酒,顶多是些果汁牛奶茶一些没有害处的东西。这里主要是家属和患者会面闲聊的地方,所以几乎每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今天又是周末,来探病的人比以往多上不少。
祝安屿的到来成功赢得所有人瞩目,原因就是他那张令人羡慕的脸蛋。他长期待在地下,皮肤相较弟弟更加白皙嫩滑,是毫无健康可言的肤色。他的头发天生浅褐,表情忧郁寡然,若不是他尚在行走,恐怕会以为是高级服装店的人偶被推了出来。他正如绿岛公共电视机里播放的天使形象一样,纯洁的净化了每个人的心灵。
“天啊,是祝安以!”有人认出了这张脸,不可思议的惊叹道。
“哇!真的祝安以!好帅啊!”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声,而且作势要聚集过来。他们是没想到在精神疗养院竟然能见到明星,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欧阳霍见状,忽然意识到安排祝安屿在这里见面是个十分不明智的选择,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被人发到网上一定会引起骚动。外界可不知道祝安屿的存在,当初祝安屿安排在地下的原因就是和他母亲签了保密协议,一定不能暴露这件事。
本想快速撤离,没想到祝安屿忽然一改先前没有表情的脸,而是在脸上堆满灿烂笑容,甚至连发颤的腿也恢复正常。他冲着弟弟的粉丝们亲切招手,“我正在拍摄MV,还请多多支持。”
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和祝安以一模一样,欧阳霍一时间都迷茫了,更何况粉丝们。
“原来是取景啊,怪不得会在这里。”
“我们不能打扰宝宝工作,大家都保持冷静!”
粉丝们很有自觉,纷纷停下脚步以老母亲般“慈祥”的目光目送祝安屿消失在众人眼前。好在弟弟在外树立的人设完美,不然就不能以一句话搪塞过去了。
快速拐进暗处的欧阳霍松了口气,而祝安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病恹恹的模样,方才的闹剧已然成了落入湖中的石子。
“麻烦你维护弟弟的形象了,不愧是童星出身,你的演技还是那么厉害。”欧阳霍打心底佩服道。
“我们去哪?”祝安屿无视了欧阳霍的话题,随后看向欧阳霍指着的某间室内接待室,他有种直觉他的早餐就在这里,对于肚子饿到极点的人来说想也不用想,便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的光线比屋外还要明亮不少,待双眼适应了室内的环境后,祝安屿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面前桌子上安静放置的咸粥和油条,顿时心情大好。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发现屋子里除了自己的早饭,还有三个陌生的男人在。
在后面站着的年轻人内心感情丰富,他的个子稍矮,头发毛毛躁躁看起来像刚睡醒一样,他在这两位肃然的男人身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无所畏惧的新人。他的目光死盯着祝安屿,似乎要将他戳穿一样。他还不会收敛自己的视线,是什么用心让人一看便知。
至于前面两位显得庄重许多,虽然一个面带微笑另一个板着张冰脸,但从两人散发的气场上来看,比后面那位要有很多经验。只可惜三人的脸在祝安屿眼中是模糊的,他闭眼静默两秒,他们三人已经大有不同。
人类转变动物的瞬间是难以捕捉到的,通常是情绪饱满时变幻。有时候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能产生变化,再次眨眼就能复原,足以见得中间的时间有多么迅速,祝安屿已经习以为常。因为自己的到来使他们的情绪有所浮动,所以才能令祝安屿更好的观察。
他伸手指着后面头发毛躁的男人道,“围基虾。”
又指向那位脸上带着营业笑容的男人,“黑鸢。”
最后则是他们之中为首的男人。祝安屿手指笔直的指向他,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实际上,在他的眼里唯有这个男人的脸是他原本的样子,无论他眨眼多少次,男人的面容都像人用雕刻刀一刀一刀刻进自己脑子里的一样。
男人五官有着令人惊愕的俊美线条,尤其是他深邃犀利的眼瞳委婉的注视着他的猎物,即便他不是野兽的模样,却比野兽直接攻击还要渗人,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祝安屿无法幻想出他的分身,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能够如此。
“你是...什么东西?”祝安屿一时间只能蹦出这句话,这惹得在场的另外两人瞬间汗毛竖起。他们本被祝安屿莫名叫成动物而有些发蒙,所以有些期待和不绪在祝安屿眼中会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对方却语出惊人,对象还是他们警局的修罗,怎么可能不害怕。
“疏于介绍,我叫和不绪。”和不绪对祝安屿的话并不感到恼怒,甚至还伸出右手表示友好。他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这位祝先生患有后天性妄想综合征,属于特别严重的那一种,他眼里花不是花草不是草的,所以他说什么都不奇怪,就算他今天说自己是坨粑粑他也能心平气和的进行谈话。
祝安屿盯着和不绪青筋微凸的手掌和手臂,将插着输液管的左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冷,可是手掌却同初秋的阳光般十分温暖,祝安屿心中正缺失着这样的温度。
“...我是左撇子。”
“这样啊。”和不绪想要收回右手,但奈何祝安屿已经用左手紧紧握住,他看着对方手背上青紫的输液痕迹也不敢用力抽回。正当他迟疑下一步要怎么做的时候,只感到祝安屿手劲用了三下力,令他瞬间警觉起来。
“请问警察找我有什么事呢?”
望着祝安屿人畜无害的样子,和不绪心中暗想,这个疗养院可能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