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后,齐国和赵国交战,兵荒马乱,死伤无数。
齐国临边城镇青显,比起旁镇的人心惶惶,百姓倒还安康些。即使此次大战已持续了数月,赵国兵马距离青显越来越近,百姓们仍乐观地相信,他们的国家,会庇佑他们。
在靖国将军府,后院临水长廊,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将军大踏步前进,顺手抹去脸上尘土和血迹。他周身带着杀伐气息,神色冷淡沉默,和江南水乡似的后院风格严重不搭,下人们纷纷躲开。蓦地,他停下步子,冷淡的眸中,染了一层微微暖色,看向一角。
在长廊之中,依偎着一黄衫女郎,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像妇人一样,盘起了乌黑的头发。因齐国连年战乱,女儿们四处逃散,儿郎们尽上战场,十七八岁的好多姑娘,都还待字闺中,根本没心情谈婚论嫁。眼前这年轻女子,身形纤瘦,长长的雪白衣带被风吹起,好像要连她一块儿带走。她抬头四处观望,面带病容,容貌却也秀丽。看到远行而来的年轻将军,她高兴地站起,挥了挥手,“谢哥哥!”
谢起眼中噙着笑意,看到她面色很不错,还能在院中玩耍,显然今日精神很好。他快步过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什么‘谢哥哥’?我才不是你的‘谢哥哥’。”
“呀?”朱碧奇怪地看着他。
谢起神色很严肃,“阿碧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是你的相公,来,跟我念,‘最最心爱的天下第一好的最疼阿碧的英勇威猛的亲亲相公’。”
朱碧先是错愕,抬头与他的双眸对视,好一会儿,他询问地挑起眉,而她已经忍不住,颤着双肩拼命忍笑,大声,“我才不要这样叫。”
“为什么?”
“人家会笑话啦。”
“原来是这样,”俊朗的青年眉眼间浮起恍然神色,俯首咬她耳朵,“那晚上时,说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朱碧面上爆红,在他怀里扭啊扭,飞快转移话题,“谢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啊?仗已经打完了吗?”
“当然还没有,不过对方阵中似有什么不寻常之物,我请了崂山众道士来,研究一下。”谢起道。
朱碧似懂非懂地点头,在他怀中还是轻轻扭动着,却抬起手,摸上他的眉眼,温柔道,“谢哥哥,阿爹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呀,别让我担心。”
“那是自然。”谢起道,“阿碧妹妹,你老在扭啊扭,做什么?”他面上带了受伤之情,“我好不容易回来见你,才抱一抱你,你就这么不情愿?”伸手捏上女子娇软的脸蛋,“说,是不是在府上给我藏了小白脸?!”
忍了好久的朱碧终于忍不住大笑,却又禁不住身体的虚弱而咳嗽起来,青年连忙给她拍着肩,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朱碧不咳了,脸仍红扑扑的,眸中带着水光,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你的铠甲太冷了,你抱着我,我好不舒服。”
谢起先是了然,松开搂抱她的手臂,看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跟前几步,又委屈地望着她,“难道你不能忍一忍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可是我又病了的话,谢哥哥会更加自责啊。”朱碧笑盈盈。
青年对外人冷淡的眉眼,也跟着她笑。他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自己面上摩挲两下。眼看她连脖颈都红了,谢起柔声道,“阿碧妹妹,我虽然总在外面打仗,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我原先见到那么多不开心的事,但只要看到你好好的,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也是。”她温柔答,虽红着脸,却不躲避他灼烫的目光。
“阿碧妹妹,你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已经十二年了,谢哥哥。”
“这些年,你快不快活?”
“认识谢哥哥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快活的。快活到,即使我明天就死了,一想到谢哥哥,也觉得没有白活。”
“胡说!你身体已经被我养得很好了,哪里会死不死的?等你和我年纪很大了,我们还要手牵着手,一起走的。”
“哦,我说错了。我和谢哥哥白头到老。”
“……就是这样,”谢起很满意,低头看到她秀丽如水的眉眼,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阿碧妹妹,你来跟我发个誓好不好?就说要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好。”朱碧顺从,她的谢哥哥总是对她很不放心,她便顺着他些。有时候,谢哥哥比她更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