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诗轻叹一声,转身,从花瓶里的桃树枝上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轻揉碾碎,再丢开。
人如花,花似人,上天注定的事情,谁也无法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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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提前吃完饭的阿榆跪在佛堂里念了会儿经,便提起扫帚去扫前院了。
她扫地的时候,院中老槐树上有只喜鹊一直叫啊叫的,阿榆好几次忍不住抬头看那只背黑腹白的大.鸟,心想难道今天会遇到什么好事?
念头未落,已显破旧的木门前忽然多了两双脚。彼时阿榆正好扫到门边上,她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好像泛着流光的白色男人衫摆和大红女人裙角上便移不开了,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料子……她惊艳地盯着那料子,若非无意瞥见女子的脚远比一般女子大,根本不会好奇地往上看去。
这一看,人就更呆了。
那白衫男子怎么长得那么俊,那红裙女子怎么生的那么好看呢?秀丽的长眉,仿佛流动着星光的桃花眼,白净的脸蛋,红红的小……不大也不小的嘴唇,微微扬起的下巴,被衣领遮掩了的修长脖子,再往下就是一双鼓鼓的胸脯了……
阿榆情不自禁又看了那人的脚一眼,再抬头看女子脸庞时,眼里就多了一分遗憾。上次师父说她脚小好看,可见脚大就是不好看了,要是这位姑娘……夫人脚再小一些,她那位神仙似的相公大概会更喜欢她吧?
阿榆的小脑袋瓜里各种胡思乱想,因此没有注意到那位夫人眉眼间隐含的怒气。
白衣男子名肖仁,他颇感兴趣地盯着面前神色不断变化的小尼姑,等她终于看向自己,腰板不由挺得更直,“唰”得一声展开折扇,笑得分外惹人眼花缭乱:“这位小师父,我娘子生的就这么好,连你一个女子都看呆了?”
话音刚落,收到来自身侧那人狠狠一记眼刀。
换成旁人听了这话定会不好意思,偏阿榆脑袋缺根弦,没想那么多,老实地点点头道:“这位女施主确实好看,就是脚……稍微大了点。”其实大了很多点,但她觉得脚大不是件好事,还是委婉点免得惹对方难过吧。
肖仁愣住,随即背转过身,肩膀抖个不停。
阿榆不明所以,刚想问,身上忽的一冷,扭头一看,对上女施主吃人一般的目光。
阿榆忍不住打个激灵,这位女施主好凶!
第2章借宿
阿榆胆子并不大,此刻被一个比她高一头多的冷美人凶狠地盯着,她不由自主低下头,退后两步道:“两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是的话请随我来。”一手扶着扫帚,一手成掌立于胸前,垂眸敛目。
寺中清幽,小尼姑声音轻柔动听,说话时门口两人只能瞧见她细长眼睫闪动,白皙小脸透着桃晕浅红。
肖仁用扇子遮了半张脸,肩膀一歪,凑到展怀chūn耳边道:“没想到这么个偏僻小庵里还有朵绝色,你这半个月不愁没意思了。”
展怀chūn扫他一眼没说话,目光转向面前的尼姑庵。穿成这样,男人女人他都没心思看。
肖仁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着呢,可展怀chūn越不痛快,他就越舒坦,装模作样问道:“娘子是直接去客房休息,还是先上柱香?还是上香好了,你我成亲三年你肚子都没有动静,今日就求佛祖赐咱们一个孩子吧,等你有了我的骨肉,我带你回家。到时就算我爹娘嫌弃你身高脚大还有哑疾,看在孙子的份上,他们也会认你这个儿媳妇的。”
言罢肖仁幽幽地叹了口气,抬手搭在展怀chūn肩上,作出要扶他往里走的样子。展怀chūn僵着身子不愿走,肖仁看看那边因他刚刚那番话目瞪口呆的小尼姑,再次用扇子挡住脸,小声对他道:“女人都喜欢上香,你既然扮作女人,就该装的像些,否则被她们猜出你男扮女装当面拆穿,更丢人。”
“废话少说!”展怀chūn朝他做了个口型。
“愿赌服输。”肖仁挑眉,无声回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展怀chūn面色铁青。
两人窃窃私语,男人被扇子挡着面孔,阿榆只能瞧见那个美丽的少妇,见她绷着脸,男人半搂着她肩膀明显是在哄她的样子,不禁暗暗替女施主庆幸起来。虽然身上那么多毛病,相公却温柔体贴处处让着她,只要将来生了孩子,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吧?
她耐心地等两人商量出个结果,还把脚下几片树叶扫到那边叶堆处。扫完见两人还在僵持,阿榆有些不解了,“两位施主,你们要去上香吗?”上不上,一句话而已,需要商量那么久?
肖仁拍拍展怀chūn肩膀,摇着扇子应道:“先上香,随后劳烦小师父把你们主持师太请出来,我有事要跟她商量。”
阿榆点点头,跑过去将扫帚靠在墙上,转身领二人往里走。因为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上香,庵中尼姑又少,香堂里并没有尼姑负责招待香客,好在一应物事都齐全。正要抽香,阿榆忽的想起一事,扭头问站在那边的两人,“二位施主都要进香,还是……”
“都要,我们夫妻一起求子才显得心诚。”肖仁笑着答。
阿榆再不谙世事也知道家里是男人说了算的,便没再询问女施主,点了六根香,走过去递给他们。
肖仁动作潇洒地将折扇别到腰侧,接了香,一本正经跪到蒲团上。跪了会儿不见展怀chūn过来,扭头一看,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走到门口去了,一身大红裙子立在门前,晨光透过树梢照进来,把那特意勒出来的小腰照得还真有那么几分勾人味道。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展怀chūn侧身回视他,于是胸前被他特意嘱咐下人蒸的大馒头撑起来的曲线更明显了……
肖仁不忍看第二眼,憋着笑磕头上香,起身后又把阿榆手中另外三支香也接了过去,嘴上解释道:“我娘子脾气不好,接下来还要在你们这儿叨扰半个月,我不在的时候,还请小师父多替我照顾照顾娘子。你也看到了,她生成这样,我父母不喜欢她,只准她住外面,她心里苦啊。”
他生的剑眉星目,作出一副深情模样格外惹人跟着他的情绪走,阿榆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双手合掌感慨道:“施主不必忧心,你对娘子这么好,佛祖知道后,肯定会成全你们的。”
“但愿吧。”肖仁叹口气,跪到另一个蒲团上,替“娘子”上香,口中念念有词。
展怀chūn站在门口背对香堂,听好友演得跟真的似的,无比后悔当初为何要跟肖仁打什么破赌。幸好大哥出门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否则被大哥知道他跑到这边胡闹,还不扒了他的皮。
上完香,阿榆请两人到偏房小坐,她去后面请静慈师太。
静慈三十多岁,养的一身细皮嫩肉,不施脂粉也算是半老徐娘。她原是青楼红牌,被一个官家老爷买回家做小妾,着实得了两年宠,可惜后来被主母钻空子卖了出去,费了老大劲儿才从一凶恶男人手里逃了出来,避到此处。当时玉泉庵只有两个老尼,静慈勾搭山下地痞头头高昌,联手害死了她们,自此她占了这座尼姑庵,慢慢又做回老本行。
青楼出身,惯会逢场作戏,装正经时也颇有几分清高气度。
“是明心啊,找师祖做什么?”开了门,见门前站着庵里相貌最好的小尼姑,静慈和善地笑道。顶着尼姑庵主持师太的名,做着佛祖最不耻的事,想接客就接客,不想接就养养花逗逗小尼姑,偶尔应付应付老相好,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味儿,比事事不由己的红牌都享受。
阿榆恭敬地把前面的事说了一遍。
静慈仔细打听了两人衣着打扮,随后回屋理理衣袍,手持念珠走了出来,命阿榆在前面领路。
到了偏房,阿榆推门而入,替屋内两人引见道:“两位施主,这便是敝庵主持,我师祖静慈师太。”
静慈面相平和,目光平静地朝二人点头行礼,安安分分,与其他尼姑庵师太并无两样,心中却是暗暗腹诽。白衫男子不必说,那个穿红裙的明显是男扮女装,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她在男人里面打滚那么多年,分辨这个轻而易举,只是不知这两人有何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