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这场来势汹汹的声讨战,以林若初一句「回家吃饭」画上了一个神奇的句号。
林若初带着白清清离开后,泽华也跟着一拂衣袖,翩然而去。
然后阎熠和谢文城挥一挥手,也领着手下们回到阎殿。
一时间,大佬们走得走,飞得飞,退得退,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某门派长老先出声了,「我看此事事关重大,应当从长再议,从长再议……」说完,便领着门派弟子下山。
大家如梦初醒,一个说「黄历不好,不宜出门」,一个说「时机未到,还要再等」……不一会儿,各门各派,浩浩荡荡的人群,便一下子走了个精光。
阎殿书房内——
「都走了。」下属丙这么汇报道。
「这么快就都走了?看来各大门派也不过如此啊……」谢文城摇着扇子,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刚刚的那场对峙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无凭无据就敢随意污蔑我,走了也好,省得弄脏我的手。」
阎熠挥挥手,示意下属丙可以退下了,可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一看就是还有话要说。
「还有事?」
下属丙低下头,支支吾吾道:「白姑娘和林姑娘那里……说是已经添了三次菜了,厨房不好做主,托属下来问问君上,您看……」
下属丙感觉自己的额头直冒冷汗,心里十分后悔自己答应接下这个任务的举动。
「噗……」谢文城忍不住笑出声来,「啪」的一声收起扇子,瞥了一眼阎熠的脸色,佯装生气道,「竟然连这点小事都要来问君上,没看见君上正忙着吗!还不快下去。至于两位姑娘那边,来者是客,当然要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了。」
「你说是吧,君上?」
阎熠咬着牙不好发作,只用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对方。
下属丙赶忙趁机离开。
下次他再也不来了。
下属丙走后,谢文城也跟着要离开。
临走前还悠悠地说了一句:,「走了,我还真有点好奇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等谢文城到客房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两个如花似玉,花容月貌的姑娘正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嬉笑打闹,而她们面前的桌子上,残羹冷炙,一片狼藉,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有哪道菜未被摧残过。
这种景象,连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谢文城,都差点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摇着扇子,慢慢走了过去。
刚回阎殿的时候,白清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她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怎么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清清仔细回想着原书的故事情节……
她记得,原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双方对峙后,场面僵持了许久,然后不知是哪方先动的手,一来一往,双方很快陷入一片大混战之中……接着泽华出声,想要带走林若初,林若初自然不甘就此回去,泽华准备动手,却被阎熠偷袭,一时不察受了点伤,阎熠趁机打晕林若初,将她掳至殿中,众人欲追,不料被阎殿外的机关暗器所伤,才因此作罢,愤恨下山——
等一下!
好像有什么不对!
「……最后以林若初被阎熠掳走结束……」
掳走?
对啊,她就说嘛,原书剧情中应该是阎熠把林若初掳走才对,怎么到了她这里……
白清清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这个搭着她肩膀的女侠……
该女侠毫无半点自觉,神情自若,犹如在自家花园内闲逛一般大步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跟她聊起闯荡江湖的那些事。
白清清满脸惆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种突发状况。
林若初见她似乎有些局促,便柔声开口道:「……那个,我叫你小清可以吗?」
嗯?
哦,她想起来了,刚刚路上聊天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女侠了。
但,但是「小清」这个叫法……
白清清踌躇道:「不,不了吧……」听上去多像那只蛇妖啊。
林若初又提议道:「那叫你小白妹妹?」
「别,别了吧……」这个叫法更奇怪了。
「嗯……还是叫你清清妹妹好了。」
「不,不合适……」
清清……妹妹?
这更奇怪了好吗,谁让她总不自觉想起那句台词:亲亲……我的宝贝?
林若初惆怅了。
这个妹妹,似乎有些拘谨,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想到不久前阎熠对她的态度,林若初眸色一暗,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对方道:「清清妹妹你告诉我,是不是阎熠他欺负你了?」
【白清清(脸红):那种欺负……也算欺负吗?】
【阎熠:???】
19
欺……负?
是她所理解的那种欺负吗?
一想到那天早上看到的那片景色,白清清就忍不住老脸一红,眼神飘忽,不敢看女侠。
啊!
现在回想起来,她竟分不清那天到底算是她「欺负」阎熠,还是阎熠「欺负」她了。
不过……
嘿嘿。
想来都是她赚了。
白清清脸红,目光游移的表现,被林若初认定为了是害怕、不安。
因此,她越发肯定,一定是阎熠对清清妹妹做了什么。
于是,林若初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收了回来改为抓,两只手抓着白清清的两边肩膀,神色严肃,「阎熠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等着,我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哈?
公道?
白清清觉得她现在活得就挺公道的啊。
对了!
白清清想起来了,她笔下的女主林若初,设定就是个锄强扶弱,最看不惯强人欺负弱小,男人欺负女人的角色。
结合对方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难不成,林若初是把她今早主动为阎熠挡剑的举动脑补成为爱奉献,为情不顾一切的女人的所作所为了?
看女侠脸上那种不似在开玩笑的神色,白清清不免有些头疼。
还是怪她,写了个不同寻常的女主。
「若初姐姐许是多想了,我过得很好啊,阎……君上他才没有欺负我呢。」白清清轻轻拿下女侠的手,顺势挽上对方的手臂,亲昵道,「若初姐姐你放心,若是以后君上有欺负我的话,我一定会跟姐姐说的,让姐姐替我讨回来。」
林若初狐疑,「真的没事?」
「没事呢。」怕女侠还要抓着这个话题不放,白清清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若初姐姐刚刚不是说要吃饭吗,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我们快些过去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两人行至客房,在看到满桌的美味佳肴时,一下子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抛在一边,专心对付起面前的美食来。
因此,等谢文城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就是她们大快朵颐的景象。
「两位姑娘聊什么这么开心?」
谢文城在她们对面坐下,下人很快拿了副碗筷过来。
白清清啃着鸡爪,含糊不清道:「少女的秘密……」
林若初满嘴油光,接着道:「少年你不要好奇……」
谢文城还没明白,就听白清清又开口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意义……」
「不如一起大快朵颐……」
「让我们吃起喝起,小嘴巴一刻不停……」
说到最后,两人竟一起唱了起来。
谢文城有些明白了,这两个姑娘会这么合拍的原因了。
简直是……
他忽然开始同情起阎熠来了,阎殿有这么两个姑娘在,恐怕日后会非常热闹啊。
好戏即将上场。
阎殿书房内——
阎熠翻阅信件时,忽觉一阵心烦意乱。
一想到客房里的那几个家伙,把他撇在一边,自顾自地在他的地盘内,吃他的,喝他的……他就觉得莫名地烦躁。
凭什么他这个魔君还在书房里辛苦工作,他们那些「外人」可以那么悠闲地吃吃喝喝?
这么一想,阎熠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哼!
魔君不干了!
他也要喝酒吃肉!
于是,阎熠将书籍信件一推,站起身,大步走出书房,往客房走去。
还未走近,阎熠便听到从客房里传来的嬉闹声,面色微沉,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摆出一副魔君的谱来。
只是,当见到他们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越靠越近时,阎熠还是忍不住冲了进去:「你离 TA 远一点!」
【林若初:这个妹妹我罩了。】
【白清清:这个姐姐我爱了。】
【谢文城:这个阎熠……我同情了。】
20
话音刚落,阎熠才注意到,那只从三双筷子中逃离的鸡腿……
所以,这三人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抢那只鸡腿?
阎熠:「……」
三人:「……」
见三人皆是一脸不明以地看着他,阎熠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三人不约而同放下筷子,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还有一个默默发呆,看上去,竟像三个做错事的小孩。
你离她远一点……
白清清知道,阎熠是让自己离林若初远一点,毕竟……于是她动了,拖着椅子往右边挪了一下;
你离她远一点……
林若初觉得,阎熠是想让谢文城离清清远一点,毕竟……于是她护着清清,跟着清清动了;
你离她远一点……
谢文城猜测,他是让自己离白清清远一点,毕竟……于是他也跟着动了。
然后,三个人都动了。
本来,这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们都是按阎熠说的做的。
但是!
问题就出在他们三个是围成一个圈坐的,白清清的左边是林若初,右边是谢文城……三人形成完美的三方鼎立之势。
于是,这样一番动静下来,三人的距离不仅没变远,反而挨得更近了……近了……了……
见他们这样,阎熠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冷静下来后,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刚刚那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三人围坐一桌,环顾一周后,阎熠才反应过来,他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白清清此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那她一定会告诉他一件事:
某数学老师曾曰:三角形,是稳定性最好的图形,三角形的稳定性具有稳固、坚定、耐压的特点。
数学,诚不欺她。
回到阎熠这边,他看着三人之间的空位,脑海不由得冒出三个选择——
A.白清清和谢文城中间;
B.林若初和谢文城中间;
C.林若初和白清清中间。
若是白清清选,她一定会说「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犹豫不决就选 B」,因此,她选 B。
但现在是阎熠要做选择。
所以,阎熠选择了……
A。
嗯,一看就是没经历过「5+3」摧残的。
于是,阎熠果断坐在了白清清和谢文城中间,神情自若,坦然接受他们三个或审视,或探寻,或不解的目光。
林若初拿起筷子,幽幽地说了一句:「魔君既然要过来,何不提前说一声,省得我们几个怠慢了您。」
说一声?
敢情他在自家吃饭,还要跟客人说一声?
「没事,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吗,我再去让厨房加几道菜就是了。」谢文城站起身,一副东家之主的模样,吩咐下人加菜。
好戏开场,怎么能错过呢。就应该边吃边看才是,若不是怕阎熠生气的话,谢文城还想去拿点零嘴进来呢。
阎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生气的时候了。
这一个个的……
这一个个的!
然后,他将目光锁定在桌上唯一的一只鸡腿上。
他将它夹了起来,这时桌旁的三人忽然也跟着动了。
阎熠瞄向左边——左边那人低头不语,可手上的小动作却隐隐透露着期待;
看向前面——前面那人拿着筷子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瞥向右边——右边那人满脸写着「我可以不要,但你若是给我,我也不会拒绝的」……
最后,他把鸡腿夹到自己碗中,狠狠地咬了一口。
成功地让三人灭了幻想。
【白清清、林若初、谢文城:哦,是它啊……〗
【阎熠:我太难了……】
21
酒足饭饱后,白清清寻了个由头离开,走出客房,躲在暗处,偷偷查看阎熠的好感度。
倒也不是她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还不是因为脑海里的书神时刻催促她,要她快些查看。
白清清本来可以不用出来的,只是她不想在众人聊天聊得好好的时候,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头顶看,那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还有就是……
白清清正忙着对付眼前的猪蹄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书神那神秘兮兮的声音,「叮咚,您想知道反派男二对女主到底有多少好感度吗?您想了解反派男二的爱恨情仇史吗?您想弄清楚反派男二为何那样吗?现在,机会来了!只要点击上方的【查看】,你就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她不——
书神打断她的话,「不,你想!」
白清清不想理它。
过了许久,倒是书神先按捺不住了,「哎哎!我倒是挺好奇的,您就帮我看看呗。」
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来。
白清清默念,房间里阎熠的头顶,很快就浮现出熟悉的进度条来。
「所以,我是可以查看得到阎熠面对不同的人的好感度吗?」
「是的!」
白清清看到阎熠头上的个人好感度,面对林若初,那个进度条上的绿色部分早已超过一半,旁边的数字标着:56%
一想到她那 5% 的初始好感度,她就……心塞。
算了,以后还是别有事没事去查看好感度了,省得给自己添堵。
正当白清清想隐去好感度时,她忽然注意到阎熠头上的好感度有了变化——
竟从 56% 变成了 47%!
什么鬼?
白清清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数字又变动了。
53%!
44%!
50%!
最后停留在 49% 不动了。
白清清:???
她不是很懂阎熠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又爱又恨吧。
这时,下人端来了新做好的饭菜。
从白清清的方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阎熠将盘子里的那只鸡腿夹了起来,放在了林若初碗里。
「他对别的女人这么好,你就一点都不吃醋,也不嫉妒?」
白清清回头,谢文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摇着扇子,还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那是因为……」她想了想,话到嘴边又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形容,「朋友,你养过儿子吗?」
谢文城:「……」
这问题,她好像曾经问过。
谢文城摇扇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子微微后倾,做出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的样子,嘴上实诚道:「……没有。不过这跟养儿子有什么关系?」
「你看啊,这就好比是娘养儿子啊。儿子长大了要娶妻了,娘就会担心他会不会有了妻子忘了娘……他不娶妻,娘也会担心,担忧怎么都没人看上他……所以啊,这就是所谓的儿大不由娘啊……」
谢文城:???
这形容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
「那你……到底是怎么看阎熠的?」
闻言,白清清陷入沉思。
她看着那个与林若初言笑晏晏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
在过去的她看来,阎熠只是她笔下的人物,书中的反派男二,充其量最多也不过是……
是……什么呢?
一个名字?
一个角色?
一个……
至少,她很难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现在,感觉不一样了。
现在的阎熠有血有肉,有温度,有感情,她不仅能看得到他,更能摸得到他,跟他说话,戏弄他……但她还是无法把他,应该说是把这个世界的人,跟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看成一样的。
自然,也就无法觉得阎熠跟她是一样的。
可是,若阎熠跟她不一样,那又怎么解释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
这难道仅仅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吗?
白清清不知道。
白清清一言不发,让谢文城以为自己是问错了话,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挽救他俩岌岌可危的友谊,白清清却忽然出声了,前面的话他一时没听清,只听到了后面的,「……有些事是不能深究的。好比如说,为什么你只是魔君的朋友而不是魔君呢?」
……有道理。
谢文城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被她说服了。
「再比如说,为什么我是魔君的女人,而不是说他是魔君的男人,你说对吧?」
谢文城:姑娘,看来你觊觎魔君之位很久了。
谁能想到,这姑娘不仅馋他家魔君身子,还觊觎他的位子。
唉,同情阎熠。
有些事是不能深究的……
白清清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谢文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阎熠:鸡腿给你,别再乱说话!〗
【林若初:收到!】
22
算算日子,阎熠的生辰……就是今天吧?
谢文城看了眼那个还在案桌前忙碌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悄声走了出去。
这个男人,这次恐怕又不打算过了。
不过……谢文城眯了眯眼睛,眼底闪着意味深长的笑,今年可不一样了,有那两个姑娘在的话,嘿嘿……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玩的事。
这么一想,谢文城抬脚往白清清的房间走去。
为了弥补上次在白清清面前说错话,他打算跟她卖个好,把这个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她。
哪知对方却兴致缺缺。
白清清趴在床上,双手弯曲,脑袋趴在其中,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谢文城走近她,激励道:「怎么了?这可是能跟阎熠更加亲近的好机会啊!」
白清清暗忖:在书里你也是这么跟林若初说的。
她才不信。
谢文城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你跟阎熠吵架了?」
看上去不像啊。
至少阎熠那边,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啊。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的事……吃醋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竟觉得有几分可能。
可白清清像是那种会吃阎熠醋的人吗?
谢文城又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
白清清不知道谢文城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这两天心里一直很……就是那种很难用词语来形容的感觉,她想跟书神说说话,问问情况,可对方又一直没反应,没人帮她排忧解难,她就更迷惘了。
白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
这种感觉,谢文城是不会明白的。
少女的心思他不懂。
姑娘家的心思他真的不懂啊……谢文城忍不住以手扶额,暗念道。
「那你——」
「清清,我来了!」
谢文城刚出口的话就被来人打断了。
林若初一身红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像只愤怒的小鸟。白清清在心里默默吐槽。
「怎么了怎么了?」林若初左看看,右看看,不是很明白他们两个脸上的微妙表情,「发生什么事了?你欺负她了?」
林若初扫了眼谢文城,指了指床上的白清清。
「怎么可能!」谢文城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帽子可不能乱扣。
林若初推开他,抢过椅子坐下,「那清清怎么变成这样了?清清,你没事吧?」看上去有些怏怏的,没什么精神气。
谢文城辩驳,「她是——」
「我没事。可能是有些饿了。」白清清起身,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厨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
林若初不疑有他,跟着起身,「今天不吃厨房做的,看我给你露一手!」
「好啊!」
两姐妹就这么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出门了。
留下谢文城一人凌乱。
阎殿厨房——
烟火缭绕,香味弥漫之处,传来两道轻快的声音:
「这个虾好好吃啊!」
「若初姐姐,你好厉害啊!」
「还有这个肉,好香啊!」
好话像不要钱似的从白清清嘴里蹦出来。
「哈哈……清清喜欢就好。再等一下,这盘鸭肉也快好了。」
「好!」
被美食包围的感觉可真好,烦恼都通通消失了。
白清清满足地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好香啊!」
两人闻声抬头,就看到不请自来的谢文城拉着阎熠走了进来。
一个满脸含笑,笑容不怀好意;一个步伐僵硬,有些不情不愿。
谢文城今天打定主意,要让阎熠过上一个难忘的生辰。
【阎熠:我谢谢你啊。】
23
白清清与谢文城对面,林若初与阎熠对面,四人围坐在厨房内的一张小方桌内,脸上表情各异,气氛也有些难以言喻。
在这种不可名状的气氛下,林若初先动了。
她伸脚,暗暗地踩了一下左手边的谢文城,眼神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看你做的好事!]她本想让清清吃点好吃的开心一下,可现在却变成这样,都怪他!
谢文城收回脚,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假笑,无辜眨眼,「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怎么就变成他的错了呢。
「那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我能说什么啊」
「你……真是没用!」
两人暗暗眼神交流,试图达成共识,可惜,天不遂人意,交流以失败告终。
阎熠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起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
林若初生怕他反悔,连忙接话,「既然这样,那就送——哎哎,清清你拉我做什么?」
这边,林若初跟着白清清来到角落,两人不知在窃窃私语些什么;那边,谢文城赶忙把阎熠拉住,劝道:「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难不成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阎熠自然记得。
只是,他已多年不过生辰,今天对他来说,其实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生辰什么的……阎熠试着回忆儿时过生辰的样子,可记得的却总是那些不好的记忆。
身为魔君之子,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仅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人人畏惧的魔君,掌管着世上最大的魔教之地——阎殿,更因为他脸上的那双金瞳。
金瞳,自古以来便是祥瑞的象征,只是,当这样的祥瑞出现在了作为下一任魔君的他身上,就变成了不祥。
因为这双金瞳,小时候的他几乎没有玩伴,尽管他曾试着融入他们,可他们不是嘲笑他没有母亲,就是害怕他脸上的金瞳,从不愿意接纳他,跟他玩。
而每到生辰这天,魔君父亲总是不记得,常常不着家,留他一人面对手下们虚假的恭维与阿谀奉承。
他不喜欢那样。
慢慢地,他就不过生辰了。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会跟着谢文城过来……阎熠看了眼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两人,眸色暗了暗,他也说不清,可能心底里还有隐隐的期盼吧。
阎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不过,他还是顺势坐下了,不再说要离开的事。
那两人一通嘀咕结束后,林若初重新回到灶台,白清清在一旁帮她,两人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谢文城摇晃着酒杯,身子凑近阎熠,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跟白清清吵架了?」
「……没有。」阎熠倒了一杯酒,饮下。
谢文城疑惑:「那她这两天怎么了?感觉有点不对劲啊……」他甚至有些怀念那个跟他呛声的白清清了。
「……有吗?」阎熠又倒了一杯酒。
「喂喂不是吧,阎熠啊,她好歹也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不关心朋友呢!」谢文城夸张地大叫了起来,拿着扇子,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对方几下。
……朋友吗?
阎熠将酒杯放到嘴边,手却顿住了。
他借着酒杯的掩饰,看向灶台前的那道藕色身影,对方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青菜篮子,眼神十分认真,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时不时侧头跟林若初言语几句……
她最近好像是有些不对,可是从下属们汇报上来的情况来看,又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依旧还是那副该吃吃,该喝喝的模样,甚至还因为林若初的到来,吃得比以前更多了……能吃能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阎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你想多了。」
谢文城立刻就炸了,反驳道:「我——」
「好了!」
林若初将长寿面端了上来,谢文城赶忙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热腾腾的长寿面,上面摆着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一颗完整的色泽金黄的荷包蛋,又点缀着些许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阎熠看着面前的这碗面,耳边响起谢文城略显夸张的声音,「哇,这碗面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阎熠,你可真幸福啊!」
林若初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可有你这种朋友,是他的不幸。」
谢文城本想辩解,可在看到林若初那满含威胁的眼神,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不敢再出声。
他容易嘛他。
林若初拉着白清清坐下,对着阎熠道:「尝尝吧,不过不许说不好吃。我和清清可是忙活了好一会儿。」
阎熠没急着动筷,反而侧头看了眼白清清,对方一直没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见他看她,她似乎有些紧张,欲盖弥彰似的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慌慌张张地喝了下去,然后被辣得连连吐舌,样子竟有些……
可爱。
阎熠不禁勾了勾唇。
见他这样,谢文城打开扇子,用扇子盖住脸,悄悄戳了戳林若初的手肘,邀她一起看戏。
林若初给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
两人借着扇子的掩盖眼神交流。
而另外两人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注意到他们那边的小动作。
【林若初:看他们俩……】
【谢文城:……傻缺。】
【林若初:有道理。】
24
白清清没想到这里的酒竟然会这么呛,她被辣得不行,吐着舌头扇风,想要缓解缓解,刚好旁边有人盛了一碗汤,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她就顺势喝下,喝完,才反应过来,她的右边……
是阎熠!
吓得她汤都还没咽下,就又被呛到了。
「咳咳咳……」
白清清欲哭无泪,她今天怎么倒霉啊……
林若初赶忙帮她拍背,「清清,你没事吧?」
「没,没事……咳咳……」白清清摸了摸胸口,顺气了不少。
「没事就好。」
两人都没注意到,阎熠举在半空又收回去的手。
见状,谢文城眼神在几人间转了转,放下扇子,一边暗地里用脚碰了碰阎熠,一边举杯道:「今天,是阎熠的生辰,首先让我们一起举杯,为阎熠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白清清,林若初连忙跟着举杯。
四人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三人喊出的「生辰快乐」,一起传入阎熠耳中,他面色柔和了不少,周身气场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跟着他们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四人这场酒,从下午闹到了晚上。
三四杯酒下肚,谢文城不仅话更多了,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他几乎将平日里不敢说的,不能说的,全吐了出来,「我跟你们说,阎熠他小的时候啊……」
林若初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听了谢文城的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你还不是他朋友啊……怎,怎么能把他的糗事到处说呢……」
谢文城用扇子指了指旁边神色平静的阎熠,有恃无恐道:「你看!阎熠都没有生气……就说明……说明他不在乎的……对了,清清,我,我还知道他的一个小,小秘密,你想不想听啊……」
闻言,脸颊微红,眼神迷离的白清清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先打了个酒嗝,然后才问道:「是,是什么……说来,听听……」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谢文城向她勾了勾手,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心里好奇不已的白清清一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站得不是很稳,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的,她一摇一晃地从林若初身后绕了过去,走到谢文城面前,俯下身,把耳朵凑了过去,「快说……是,是什么啊……」
「是——」
谢文城正要将秘密告诉她,却突然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他身后,阎熠默默收回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清清一脸茫然地看着谢文城倒了下去,还以为对方是睡着了,正打算叫醒他,还没动手便被人拉走了。
林若初扶住摇摇欲坠的白清清,神智十分清醒,一点也不似刚刚那般喝醉的模样,她将白清清的手搭在肩上,朝阎熠解释道:「清清她,她醉了,我带她回房间……你们,你们慢慢喝……」然后半拉半拖地将白清清带出厨房。
回想起刚刚清清低头跟谢文城说话时的景象,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啊,那种画面,也难怪阎熠看到后,会一下子变了脸色。
唉……还是祝谢文城那家伙好运,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吧。
至于清清……林若初努力撑着她,心想,清清看上去是真的醉了,想来明天一觉醒来,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了。
白清清却觉得自己没醉,她虽有些走不稳,看不清路,但这并不代表她喝醉了,她一手搭在女侠肩,一手指着前面,竟开始唱起歌来,「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祝阎熠生辰快乐,祝阎熠生辰快乐……」
一路走一边唱,几乎一刻也不停歇。
声音之大,连还在厨房的阎熠,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嗯,生辰快乐。
让下人将谢文城送到客房后,阎熠回到书房,想要将之前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事情,再好好整理一下。
阎熠坐在椅子上,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手上的书总看不进去。
脑海中不免回想起刚刚的那一顿饭来……
林若初将白清清安然无恙地送回房间后,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稍稍整理了一下,很放心地离开了。
将将关门之际,她又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心念道:也不知道清清明天醒了之后,会不会怪她不辞而别……
她其实也不舍得这么快离开的。
可一想到心中那个孤寂清冷的身影,林若初还是打消了自己再留下来的念头,离开的想法又坚定了几分。
今晚是她离开阎殿的最好机会了,清清喝醉了,阎熠想来也顾不上自己,谢文城又被打晕送回房,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除了他们之外,这阎殿内再没人能拦得住她。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保证,等事情结束了,她会再回来找清清的。
林若初这么想着,悄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最后,阎熠决定丢开书回房间去。
才离开书房,刚巧这时下人过来汇报说林若初已经把她送回房间了,阎熠挥挥手,便让人下去了。
阎熠慢慢踱回房间,一边走一边想起谢文城说的她有些不对劲的事,脚上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些,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白清清的房门口了。
阎熠手搭在木门上,踌躇着要不要推进去。
也不知道她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明明不胜酒力,还那么逞能,真是。
无奈地摇了摇头,阎熠放下手,转身,准备回房间。
这时,那道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25
「阎熠,你回来啦!」
借着廊下烛火,阎熠看到白清清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的,脸上笑盈盈的,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若不是那一呼一吸中吐出来的酒气,阎熠很难不怀疑不久前还借着酒劲发疯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作,白清清似有些急了,两手一伸,抓住他的手臂就往房间里拖,「……你快进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阎熠一时不察,竟被她给拉了进去,另一只手向后一挥,就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没点灯,一片黑漆漆的,但这并不影响阎熠视物,不过考虑到白清清只是个普通人,阎熠还是打了个响指,把房间里的灯全点上了。
「啊……怎么就天亮了呢……」突然亮起来的灯,让白清清本能地用手挡住了脸,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继续拖着阎熠往里走,「这边这边!」
其实一进房间,阎熠就看到了那些堆在桌上的各式小玩意。
几乎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走近一瞧,阎熠粗略地扫了扫,有糖葫芦、拨浪鼓、瓷娃娃之类的,铺了满满一桌子。
白清清拉着他坐下,自己则跑到床边,将另一堆东西抱了过来,放在桌上,指着它们兴奋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
给他的?
这些分明都是孩童才喜欢的东西。
阎熠正想笑她幼稚,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拿这些东西应付他,堂堂的魔君大人,是能用这些东西就打发的吗?
却看到白清清将桌上的那串糖葫芦拿了起来,一边递给他,一边念叨,「三岁的时候,你同别人打架,就是因为对方拿着他娘亲刚买的糖葫芦跟你炫耀,还嘲笑你是个没娘的孩子……一气之下,你便同他扭打了起来,占着先天优势的你赢了,对方留下一句狠话后匆匆跑了,而那串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早就不能吃了的糖葫芦你却看了许久……」
闻言,阎熠拿着糖葫芦怔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那时候发生的事,他早就记不太清楚了,可她却知道……她到底,是从何得知?
阎熠抬头,凝视对方,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些许端倪。
白清清抓着他的手往他嘴边递,催促他,「你快尝尝!我向你保证,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他试着咬下一颗,外层甜腻的糖壳一下子在嘴里化开。
太甜了。
阎熠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就算儿时喜欢,但那也只是小时候的事罢了。
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
只是,当他看到白清清随着他吃糖葫芦的动作,也跟着满足地眯起眼睛时,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好吃。」
语气里听不出感情,但白清清还是很开心地笑了。
「是吧是吧?」她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十分得意。
他看着她,嘴里的糖壳完全化掉了,他尝到了裹在中间的山楂的酸涩味,可他却不觉得酸,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白清清眨眨眼,又从桌上摸索出一对木陀螺来,一个红色,一个蓝色,挥舞着小手把蓝色那个递给他,「我记得这是你五岁时一直想要的东西,父亲不给你买,说它是不是身为魔君继任者该玩东西,你不甘心,瞒着他自己偷偷做了一个,只是你还没玩两次,它就掉落悬崖再也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来陪你玩,我们今天一起玩个够!」
说完,白清清把红色的陀螺放到桌上,才发现桌子已经被东西占满了,没有地方玩陀螺,她不满地蹙眉,看了看不远处的空地,又看看桌上,最后拉着阎熠一起蹲在地上,「我们一起来比赛吧!」
白清清跟着他一起玩了一遍陀螺。
两次玩闹结束后,阎熠这才察觉到,桌上的这些玩具,都是他小时候想要却得不到,或是得到过又损坏了的东西——
六岁的纸风筝。
八岁的瓷娃娃。
九岁的竹蜻蜓。
十一岁的游记。
十二岁的……
就连他曾经情窦初开时想要的荷包,白清清都帮他弄来了。
看着桌上这些又将他带回儿时的玩意,阎熠忽然发现,那些曾经他觉得不好的回忆,似乎也慢慢变了样子。
而这一切变化,是白清清带来的。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高兴得摇晃着小脚的白清清,喃喃道:「白清清,你到底……从何而来?」
【糖葫芦:嘿嘿,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