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术有两套房,她爸妈离婚以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谁都不要她,她也谁都不跟,就留在了之前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工作后,她同学出国嫁人,把城中心一套三居友情价卖给了她。她也答应同学,帮她照看表姑。
同学年幼丧母,父亲另娶,娶的那户人家有钱,跟他结婚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她这个女儿。父亲挣扎了半个月,还是跟那女的走了。
彼时表姑刚从战争国家回来,她的异国爱人战死使她心灰意冷,决定终身不嫁,就把同学接到身边养着了。表姑脾气不太好,经常打骂同学,但也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可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所谓的苦心,如果苦心是以苦的方式表达出来,那本意再好也像是卖相不好的午餐,看着就不想吃。
同学不理解表姑,表面顺从,内心反叛,刚大学毕业,就学她找了个外籍男友,跟着他走了。
她找那外籍男友比她大二十多岁,在德国电视台工作,结过两次婚,没有孩子。当时同学刚上大学,参加了世博会礼仪小姐的选拔和培训,开幕第一天俩人就认识了。
为表跟同学在一起的诚意,那人在她学校附近买了套三居室,就是后来同学卖给裴术的这套。
同学走以后,表姑身子骨不行了,进了养老院。裴术有空就去看她。
表姑对裴术倒是挺好的,可越好就越说明,她是个外人。
裴术搬进这套房倒不是想剥离过去,纯粹是这边清净。
说来也奇怪,越是往城中走,这人与人之间就越淡泊,认识的碰面也没话说,各自拢着各自的生活,谁也不挨谁。
她就喜欢这样的生活。
裴术带覃深回了家,刚进楼门,零落在地面的监控器零件收紧了他们轻巧的态度,前进的脚步就这么停在了电梯门前。
“看样子喝不成了。”覃深说。
裴术手里还拎着装酒的塑料袋,能不能喝得成,那得她说了算。
进了电梯,两个人延续一路上的没话说,直到从电梯出来,看到门上红色油漆涂写的‘死’字,覃深才又说了句:“仇家不少。”
裴术反应一般,开了门。
覃深在门口站着,并不着急进门。
裴术把酒放到玄关置物柜上,换鞋时说:“等我请你?”
覃深这才进门。
裴术换上拖鞋,把酒拎到客厅,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两盒卤味。关门时她看到早上没吃完的速冻饺子,问了覃深一句:“煎饺吃吗?”
“你给我煎吗?”
裴术扭头看他一眼,再看看四周:“这里有第三个人?”
覃深手托住下巴,手肘拄在灯柜上,面朝裴术的方向,眉眼柔和,就像过去他给裴术的感觉一样:“几个小时前,你还恨不得我死。”
裴术把饺子端出来,边走向厨房,边说:“我现在也是。”
覃深点点头:“嗯,我们确实不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关系。”
裴术不说话了,开火,倒油。
两个人没了交流,覃深才有空看裴术家。
她家设计很简单,除了灰就是白。客厅只有电视和沙发,还有一个矮桌和一个灯柜。连接厨房和客厅的是一个酒吧,里身有个简易酒柜,摆着各种酒版。
裴术煎好饺子,端到客厅,路过酒吧时取了两只玻璃杯,一人一只摆好。然后盘腿坐在地毯上,从塑料袋里拿瓶酒,搁在覃深杯边:“自己倒。”
她买了两瓶洋的,几瓶啤的,她也不太懂,当然也不需要懂,酒对她来说就是直接喝的东西。
覃深开了瓶洋的,给她倒了点,给自己倒了点。他中指、拇指捏着方口玻璃杯的对边,食指无意识抬起,喝酒时遮住了他一小部分脸,却意外的顺眼。
裴术不经意瞧了一眼,再填进嘴里的煎饺就不知道什么滋味了,人也不知道想什么了。
覃深喝了半口,放下杯子时瞥见裴术刚别开的眼,笑了笑:“你是在看我吗?”
裴术也不装:“随便看看。”
覃深双臂撑在桌沿,看着裴术吃煎饺。她吃东西倒是比她行为处事温柔一些。
裴术一直知道他在看着她,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她吃完煎饺,把他给自己倒的酒喝完,随口问道:“酒量怎么样?”
“看心情,心情好酒量好。”
“那你现在酒量应该不怎么样。”
覃深没反驳。
他确实心情一般。
两个人从见面到坐在一起喝酒,裴术没问他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失窃现场,覃深也没趁机埋怨她多次扳掉监视器开关、动手打人。
裴术又给自己倒了一整杯,一口喝完。
其实当这杯酒下肚,覃深和裴术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可一个没停下,一个没阻止。
洋的喝完,喝啤的,裴术去找启瓶器,没找到,拿了把剪刀出来,准备撬开,却被覃深突然伸过来的手终结了后面的动作。
裴术抬眸看他。
覃深把她大拇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套在自己食指中部,攥住瓶口稍稍用力,瓶盖从他手上脱落。
酒打开,覃深把戒指还给她,见她还看着他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抽回手来:“对不起。”
裴术没吭声,她恍然想起胡奉先说的那句话:“裴跟他打交道两年,就没一回讨到过便宜。”
想想好像是这样。她输给他两年。
却也有些感慨,原来她跟眼前这男人的纠葛,都有两年了啊。
酒精对身体的作用让裴术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随意指了下左手方向:“我,去下卫生间。”
她这一趟去的时间有点长,覃深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走到卫生间门口,靠在旁边的墙上。他的手刚伸进口袋,摸到烟盒,想想是在别人家,抽烟不好,就又收回了手。
没一会,冲水的声音传来。门却没打开。
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裴术放在卧室的机械表的运行声音,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的风声。
覃深脊背离开了墙面,扳动卫生间的门把手。门被他从外打开,裴术就靠在正对门口的洗手池,看着他打开了门。她似乎知道他会进来,也似乎就是在等他进来。
覃深看上去很镇定:“我也想上一下。”
裴术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覃深把门关上,走到马桶前,把马桶圈掀起来,正要解裤腰带,被裴术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阻止了。他没看她,望着正前方的墙,笑了下,说:“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裴术后腰离开了洗手池,准备出去了。
覃深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来,左手搂腰,右手揽住肩膀。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浅浅地,酒气很浓,却一点乙醛味都没有。裴术问他:“不尿了?”
覃深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让人心痒:“对不起,我想做一些对你不太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