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木最近总是睡得很迟。
所幸还在过年的假期里,他睁开眼,屋里窗帘He拢,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昏暗的视野里,容貌苍白而j致的少年阖眸安静侧躺在他的身前,气息幽微,手指以交缠的姿态牵住他的手,隐有几分偏执而暧昧,力度却轻得人不易被人察觉。
仿佛苗木似乎随时都能摆neng他,是一个不太有安全_gan的动作。
可他没有这样做。
苗木坐起来靠在床头,垂着眼眸定定看了狛枝片刻,脸上浮现出shen思的神色。
他并不是全然身在局中的人,如果不是熟知狛枝的本Xi_ng,自己一定会被他温顺平和的表象所蒙蔽,但既然没有轻易地松懈,便若有似无地_gan觉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氛围。
他在想,自己像是快被这个面貌漂亮柔和的少年一步步扯进了难以拔足的shen渊,无法neng身,因为苗木心知自己一刻也
不会忍心残忍地摆neng对方的手。他慢慢地抚Mo着那只手每一寸肌肤上的细腻纹理,也知道每一_geng青筋的位置,在这过程中狛枝冰凉的指尖染上了他的热度,亦或是自己的指腹渐渐被凉意沁染,体温趋于一致。
不多时,也可能时间过了很久,苗木也不清楚,人在放空思绪的时候很容易混淆时间的流逝快慢。
狛枝的眼皮动了动,过了一会,他醒过来,带着点茫然神情地睁开眼,似乎睡意犹存。
这个动作惊醒了出神的苗木,他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收敛起眼底的情绪。
“早安**A,应该说是午安了。”
昨夜为了守候过年的钟声,他们在神社待到很晚,等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所以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并不奇怪。
狛枝“嗯”了一声也坐起来,被子从X_io_ng膛的位置滑到yao间,少年的脊背瘦削优美。
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手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抓着苗木的手,动作一顿,侧眸与苗木坦然自若的双眼对视了片刻。
“几点了?”他的嗓音微微沙哑。
苗木闻言终于错开了望向狛枝的视线,侧头到另一边看了看时钟,回答他:“十一点。”
“怎么这么冷**”
狛枝轻轻地xi了口气,他掀开被子,手指自然地抽离开,趿拉着拖鞋拉开窗帘。
屋nei昏寂难言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冷白刺目的天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淡蓝的天空正放着晴,目所及处的一切风景悉数被银装素裹。
“看来是雪下了yi_ye。”
“过年下雪是个好兆头。”苗木好心情地说着,掀被下床换了身常_fu,驼色的羊毛_yi看来温暖又闲适,一边走去浴室一边对狛枝道,“这么晚也来不及仔细准备午饭了,过年不He适凑He,我们出去吃吧。”
“好。”
狛枝忍住转身的冲动,像被雪景xi引了一般停驻在窗前许久,等到苗木关上浴室的门以后才慢吞吞地去换下了睡_yi。
苗木出来的时候就见狛枝坐在床边玩手机,少年穿着件V领的黑色毛_yi,衬得冷白的肤色好似泛出光泽,脖颈一条时尚j致的chocker式黑色细链,银白的吊坠垂在shenshen凹陷的_Suo_Gu_上方。
他双tui交叠,姿态有几分漫不经心,纤细的手腕上圈着一条锁链式的金属银链,很有朋克摇滚的风范,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垂下长长眼睫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那张j致得过分的脸孔好看至极,淡然安静的神情透出冷_gan,然而他的穿搭又从青春中显露叛逆,气质在一收一放中矛盾地抓人眼球,隐隐约约地暴露出自我风格浓烈的锋利本质。
如若苗木当真以家长的心态收养狛枝,此刻恐怕会对与青春期男孩的教育和沟通开始心忧起来。然而他并不是,甚至犹为喜欢此时狛枝逐渐褪去了幼时安全_gan缺失的模样,对此适应得十分良好。
苗木并不是像狛枝那种看似随和却nei藏锋芒、掌控Y_u分外强烈的人,他一贯宽和包容,个Xi_ng再如何强烈的人都能和他相处得十分融洽。
他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狛枝片刻,问他:“午饭打算去哪里?”
狛枝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按了按手机:“随便。”
这个答案说简单也简单,说有难度也非常难,好在苗木早就Mo透了狛枝的喜好,他想了想,迅速地拍板:“那就吃牛排吧!”
别看狛枝貌若好nv,外表纤瘦,看似那种口味清淡的厌食型,实则苗木shen知他和自己一样是不折不扣的r食动物,而且还属于那种挑剔至极的外观党,不好看的食物他不爱吃。
像是烤r那类的选项,由于气味太重会沾上身很久,苗木心想他可能会嫌弃,就排除在外,而烧r盖饭
前不久才吃过,不如选择西餐。
西餐要做得好也不容易,不同于许多底蕴悠长又味美价廉的传统美食,往往色香味俱全的西餐厅就自然而然地与不菲的价格挂钩,好在如今的苗木压_geng无须顾虑花销,时常把那些出入数万的场所当作街口的定食店一般走动自如。
狛枝闻言没表露出喜欢亦或是不喜欢的情绪,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然而轻柔地应了声“好”。
狛枝向来心思很shen,苗木与他相识许久,少有探究太过的时候。因为如果狛枝不想让一个人了解到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这是很容易的,他太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了。
所以有时苗木也不会明白狛枝的想法,少年*心机的叛逆表现得不到预想中来自长辈的关注或是别的反响,便按耐不住有什么要neng离了控制一般的焦虑和臆想。
他想要割碎苗木的温柔,这种心情,与想要将他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渴望拥有和侵占的那gu冲动别无二致。
飘雪渐止,风停树静,放眼望去,四处都澄亮得刺眼。
出门前苗木伸手去拿鞋柜旁的雨伞,狛枝看了一眼外面,觉得天色还好,便说:“我觉得不用带伞,午后应该不会下雪了。”
其实也没那么肯定,天气预报说了下午局部地区有小雪,局部地区向来是个很玄妙的词,只是狛枝觉得他们若带了伞,走路时撑起,两人间的距离就有点远,不如有机会他们还能紧挨着body躲到什么地方避雪,清冷的公交站或是狭隘的屋檐下都挺不错,一句话里藏了点私心。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料闻言苗木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有些无法形容的奇怪,狛枝被他看得有几分不对劲,可能这就是心怀鬼胎的人总难以免除的心虚。
那一两秒静谧中的对视实在不太好捱,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而他们在漫长的沉默中达成了什么彼此心照不宣的共识。最尴尬的是,作为当事人的狛枝却没有意会到苗木到底从中确认了什么。
他微妙地_gan到不安,这或许属于一种很神经质的日本人式的纤细情_gan,无法用言语概述。
“**那就听你的。”
苗木的声音带了点不太明显的笑意,随后居然如他心意地把拿在手里的雨伞放了回去,然后,空下来的那只手自然地牵起了狛枝的手。
后来是苗木率先走出了屋门,狛枝跟在其后,雪色天光以铺天盖地的阵势向着他们奔涌而来,少年微眯起眼,有一瞬几乎以为自己覆没其中,已然被这阵光芒吞噬殆尽。
午后果然是明媚的天气,日光清冷,雪后的温度较夜里似乎还更冷了一些。
狛枝将半张脸藏在层层围巾之后,像猫一般慵倦地半眯着眼,长长的眼睫掩着淡绿的眼珠,呼xi漫出朦胧的白雾。
“今年冬假也快没几天了吧,然后国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的时间了。”苗木走在他身边,听狛枝“嗯”了一声,笑着问他,“有想过高中要读哪所学校么?”
“随便吧?最近的不是螺旋高校吗?”狛枝答得有几分无所谓,不是很在意自己升学的选择好坏与否,只要离家近一点就行了,他不想住校。
“这样A**”苗木的尾声拉得有些长,虽然他尽力掩饰了,但狛枝_gan觉这似乎是他意料之外的回答。
白发少年立刻侧头看他,敏锐地从苗木的语气中猜测到对方兴许心中早有He意的选
择。
狛枝心里有几分好笑,反正他上哪所高中都无所谓,何必还绕弯子来问自己的意向?
“不然呢?”他笑了一下,弯弯的唇角被围巾挡住了,苗木看不见,只见他一双清冷明锐的眼眸柔和地望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您有推荐的学校吗?”
“**”
苗木努力想表现得像狛枝那样随意一点,可他对那所学校的_gan情太shen厚也太复杂了,到底没成功,眼里含笑地说:“希望之峰学园**你听过这个学校吗?”
狛枝怔了一怔。
他看着苗木期待的脸孔,张了张口,喉咙忽然干涩得窒痛。
希望之峰**他当然知道。
这所坐落于东京中央、占据了庞大面积的学园,毫无疑问在全世界的范畴里都能被归为超一流的名门高校。在其上百年的历史中,希望之峰培育了无数领军于各领域的人才j英,甚至民间传出“入学希望之峰便等同于人生成功了一半”的狂热言论。
凡是心高志远的年轻人,无一不渴望得以成为其中一员。
可——
“我听说过**希望之峰只招收有才能的学生。”狛枝轻轻地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眼底沉冷一片,瞳孔渐渐收紧,显得压抑而紧绷。
他顿了一瞬,放在_yi袋里的手攥紧成拳,忍耐着情绪,缓慢露出个仿佛暗藏失落与不甘的笑容,轻呼出一口气:“虽然我也很想去,但很遗憾A,毫无才能的我是没有资格和那群才华洋溢的人们站在一起的。”
“是吗?”
“**当然了。”
狛枝莫名的有些不想看苗木的表情,他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超过苗木,用渐快的语速遮掩自己的烦乱。
“先生,我知道您一向对我寄予厚望,我也希望能完美地迎He您的期待,您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您了,但是**哈,我也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中学生而已,我才十五岁,您不能用对待那些世上万中无一的天才的标准要求我**我**也对这样的自己心满意足,不需要再奢望更多了。”
“**”
沉默,狛枝听得见自己砰砰响动的心跳声,他轻轻咽了咽喉咙。
一种急Y_u摆neng什么的焦虑伴随着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慌_gan骤然笼yinJ心头。
“比起才能**我有比才能更想要抓在手心里的东西。”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挖掌心,柔neng的皮肤很快被尖锐的指甲划破,陷进软腻的血r里,*热的血流了出来。
“没有才能的人就不应该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无法实现的愿望只能注定招来真正的不幸,我早就知道**”
狛枝面无表情地放低了声音,眼眸沉沉。
“只有拥有才能的人才具备实现愿望的能力,不会轻易受命运摆布。”
和他完全不同。
但是没关系。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容器,如若试图得到超出自身器量的部分,就势必要从原本的部分里取走一些。狛枝从不期待那些多余的惊喜,他只想牢牢地抓紧原有的东西,为了不失去,宁愿不得到,偏执到画地为牢。
那些满溢的好运,不如移接给真正器量广阔的人,狛枝凪斗不介意成为背后籍籍无名的奉献者。
“我对现状非常满意。”他说,“所以,这样已经很好了**”
狛枝微笑着转过身,看向苗木的方向。
“**诶**人呢?”
身后的路途空*,唯有萧瑟的寒风吹得雪粒簌簌滚动。
他表情凝固地看着前方,眼前遽尔一阵晕黑,似有憧憧幻影闪动,倏然头痛Y_u裂。
这样真的好吗?
寂静之中,来自心底的魔鬼攀
附在耳边嘲讽讥笑。
不好。
这样一点也不好。
苗木诚终于切身shen刻地体验了一回剧情杀的滋味。
上一刻,他还随少年狛枝一同温馨和谐地漫步于晴雪午后的长街,正说话间,下一刻就如同步入了另一世界线里一般,他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身后的触_gan硬邦邦的,似乎是面坚硬的墙壁,周围昏暗死寂,封闭的_F_间十分压抑,唯一的光源是从头顶上方的狭小窗口照进来的一束稀薄的月光。
双手被展开来拷在了墙上,苗木动了动手腕,发觉是十分沉重的一对金属质地的铁环,脚腕上也如法炮制,长长的锁链焊死在地。
他试着在脑海里呼唤Alter Ego,没有回音,不禁陷入沉思。
“**”
这个样子,很像是自己这个“入侵病毒”终于被杀毒软件发现了踪迹,然后立刻被扔到隔离箱里的样子A。
不怪他会这样想,因为苗木意识到自己变回自己初入程序时的模样,一身属于未来机关的西装,和现实世界他躺在游戏仓里的形象一般无二。
哪怕没有镜子,苗木也猜想得出自己的样子应该也变得比先前在狛枝面前时的要年少几岁**梦境里流逝的光Yin本就无法改变他自身的时间。
囚室的环境不似是隆冬,苗木_gan觉不到寒冷,而属于一种接近于虚无的适宜,一切的_gan官都无比真实,他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那这些异常变化的_geng源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苗木垂下头,眼睛闭了起来。
“**你在哪里?”
“**”
一阵短暂的沉默。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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