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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雁洲往西琴, 八月十七一大早启程,有熟悉路途的阿难引路,

 其间遭遇了雨水耽搁有五六天的功夫, 终于赶在一个月后,恰恰在周昉祯成亲前,郁容与聂昕之, 带着一队乔装成客商的郎卫,抵达了白泥山。

南地多山,尤其进了西南道,至西琴是千峰百嶂、连绵起伏的一片大山。

光是白泥山,纵横就有上百里之远。

也亏得那寨子是坐落在山之东北坡的, 说起来算是西琴与旻国交界之地,归于“三不管”的地带, 因而路途比shen入西琴境nei, 要近上了太多,否则山道难行,还不知得花上几个月才能找到地方。

羊肠鸟道。

郁容站在咫尺宽的山路边,往前一步是爬满苔痕的石坡。

坡下, 溪涧道道、交错穿流,南岸是长长的石埠, 妇人们踩着溪水, 分散在石埠间,一边举着Bang槌捶打着_yi_fu,一边在有说有笑, 扬着嗓门,大声聊着天。

视线上移,竹石、土木结构的屋子,大大小小,散落在山麓间。

“那便是乌云寨?”

小厮阿难忙应着声:“正是、正是。”

郁容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往石坡下探头看去,yao身忽被人揽着。

“小心。”聂昕之浅声嘱咐,“山陡坡滑。”

郁容仰脸对他微微笑,转头与阿难说着话:“我们是不走错路了?怎么觉着走底下越过水涧就到了?”

阿难摇头:“从东北向进乌云寨,这条路最安全。”他说明道,“别看寨子就在两三里跟前,绕过去起码得走上十几里才能到。”

就是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咯?

听阿难的说法,郁容便也定了心。

不过是十几里路,便是路不好走,得爬高上低的,以一群大男人的脚力,差不多就半个时辰左右的事。

一个月的路都赶了,不急于这一时。

说到这,郁容倏而想起往常每一回出门,乱七八糟地遭遇各种事,不免暗自庆幸,这一趟除了有几天天气实在不宜赶路,在驿路客店停驻了一小段时日,真真没遇到任何懊糟的人或事。

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生病者。

他看到皆顺手给救治了,多是换季_gan冒,或者饮食不当以至肠胃不适,基本上扎个针,开上一剂药便没大碍了。

思及此,郁容不经意地弯起zhui角。

适逢秋高气爽,旅途漫长,偶尔虽觉得累,但是见识到不同的风俗民情,和旻国的好山好水,此次出行真得太舒心啦!

兴致一高,便顺手扯了一_geng长在斜坡土石缝间的小草,他含笑开口,问向贴着自己“黏黏糊糊”的男人:“知道这是什么草不?”

走南闯北,据说跑完了旻国nei外几乎所有地方的男人,见多识广是理之当然的事。

聂昕之没甚么犹豫,答道:“苓草,俗称蕺菜。”

郁容眨眨眼,正y_u张zhui出言,却听对方补充说明:“药食兼用,医家称其臭猪巢。”

“臭猪巢?扑——”

郁容破功,笑得欢快极了:“谁起的名字A,这么有

才,我之前以为叫猪鼻孔就够恶搞了。”

聂昕之眉目半垂,静静地注视着笑点极低的某人自顾自地傻乐着。

乐够了,郁容晃*着手里的草*:“我师父称这为鱼腥草,据说很多人拿它凉拌着吃,我尝过两口,实在不习惯这味道。”

虽说吃不惯,但也不觉得有多难闻,给这鱼腥草取名臭猪巢的,到底有多嫌弃它的气味A?

不过他记得天朝本草类古籍中,确有不少类似“臭菜”、“臭草”的叫法**看来不少医家,都不喜欢其味。

“兄长呢,吃过没?”

聂昕之语气淡淡:“尝行军缺粮,便以苓草果腹。”

郁容闻言,心有戚戚:“真是太艰苦了。是你十几岁跟北戎打仗那时?”

聂昕之平静地“嗯”了声。

“怎么会缺粮?”

问题一出口,郁容就觉得自己这话太傻了。

聂昕之没嫌弃他傻,有问必答:“急行先锋军,引路者迷了路。”

满心正在酝酿的_gan慨A心疼,一霎时化作了泡影。

郁容囧了囧,禁不住再问:“谁引路的?”

没被拖下去杖责几十大板麽?

聂昕之答着话:“骠骑大将军。”

郁容扬扬眉:“听起来很厉害A。”

不知这迷路的大将军如今干啥去了,告老还乡没?

聂昕之应了声,简短作着说明:“赵是其父。”

“原来是**”郁容忽地张大双目,“烛隐兄他爹?你表叔?”

聂昕之颔首。

郁容默了。

想到跳neng、有时候让人一言难尽的烛隐兄,其父是这样的人,_gan觉好像没什么好意外的。

聂昕之评价:“骠骑大将军戎马一生,骁勇善战。”

郁容忍不住接了下一句:“就是不识途。”

聂昕之没有反驳,竟微微点了头。

好罢,人有长短,没必要大惊小怪。郁容暗道,目光不经意飘过路畔紫色小花,顺手摘了一朵,笑盈盈地送到男人跟前:“兄长辛苦了,送你一朵鲜花,以示容爱D之情。”

聂昕之抽空一只手,接过了紫色小花,说了声:“紫菀。”

郁容故作夸张,扬起嗓门:“答对了,给聂普选手加一分。”

聂昕之没吭声了。

郁容边留意着脚下,小心走在山路间,眼珠子不安分,边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满山的草木。

说西南药材资源丰富,果真不假,在他眼中这漫山遍野的,全是药材。

当然了,真正珍贵稀罕的也不多,诸如野蒿、蒲公英、苍耳之类的,多是山间野地常见的药材。

也有一些是乾江两岸见不到的,西南独有的草药,比如**

郁容忽而顿步,探着身,胳膊越过一堆碎石块,摘了一朵与紫菀乍看之下略有相似,明显同属于菊科的浅色紫花。

“聂普选手,请问这又是什么花?”

“聂普选手”这一回没再不假思索,思考了少刻,道:“飞蓬。”

郁容洋洋得意地摇头:“非也**”顿了顿,改口,“不对,兄长也没说错,虽然习惯叫它灯盏细辛吧,但那是药名,植物名叫短葶飞蓬。”

聂昕之认真地听着,偶尔配He地点头附和。

郁容稍歇了口气,遂又问:“我在药局没看到过有卖灯盏细辛的,可是尚没医家拿它入药?”

聂昕之这下子没直接回答了,抬手对随扈众人作了个手势。

郁容有些懵,不知兄长这是做啥子。

一人疾步走近,恭谨地对二人施着礼。

聂昕之给年轻大夫作着介绍:“此人专司本草,容儿若有疑问或发现,皆便与其细叙。”

略_gan意外。

郁容静了一会儿,x_io_ng腔之间充溢着融融暖意。

兄长尽管整日不声不响的,有时候小毛病还挺多,但也真是太体贴啦。

知道他此次西南之行,最大的目的在于发掘旻朝新药材,便特意带上“专业人员”协助自个儿,明明**这家伙其实是恨不得他跟所有人划清界限、哪怕多说上几句话都会犯小心眼儿的xi_ng子。

心有_gan怀,不可言宣。

郁容默默在心里给“聂普选手”再加了一分,面上笑着看向专司本草的郎卫,问了名姓知晓其姓贺,便唤了声:“贺校尉,这短葶飞蓬可作药用。”

贺校尉毫无迟疑,给出回答:“医书、药典均未见记载,属下所知一众医家,也无将其入药者。”

郁容丝毫没觉奇怪,旻朝与天朝总体上相似度挺高的,如灯盏细辛这一味药,便是在天朝,有记载的药用历史也没多久。

便是暗搓搓地,在意识里打开了储物格里的药典——并非不知灯盏细辛的用途,只是怕言语之间,一不留神有些疏漏或者不j确——他对这位专司本草的校尉,温声说明:“此短葶飞蓬以全草入药,这个时节**就是夏秋之季,正适He采挖,干燥处理即可。

“其xi_ng温,味辛有微苦**”

洋洋洒洒数百字,是关于灯盏细辛的药用说明。

不是郁容突然好为人师,想表现个什么的。

兄长既是有心带上这般人才,自当人尽其用,诸多旻朝尚没发掘药用价值的药材资源,便经由他之口,告知“专业人员”,也好推动一下这个时代对药物的认知与利用,大的空话不说,至少能救下更多命不该绝的疾患罢。

贺校尉专注地听着,待年轻大夫说完了,语速极快而口齿清晰,将他适才说的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郁容微张大眼,惊叹道:“贺校尉的记xi_ng真好。”

他自以为记忆力算强悍,背书什么的一遍过,但距离眼前这位的水准,差得有点远。

贺校尉乍一看是个严肃的xi_ng子,被这稍微一夸,耳_geng子明显烧红了,语气微弱:“公子过誉了。”

郁容见他这样子,更有几分惊奇,颇_gan有趣,正y_u张zhui再说,忽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截住了话头。

“容儿,稍事歇息。补充些粮水再继续赶路。”

郁容瞬时转移了注意力:“哎?没剩几步路了,还歇息个啥?”

聂昕之只道:“略觉燥渴腹饥。”

郁容听罢,不再有异议,连忙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反正太阳落山前,能到乌云寨就可以了。”

说着便拉男人的胳膊,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坐下休憩。

喝了几口净水,咬了一块从山下买到的粑粑,吹了小半天的山风,眼看日头西斜得有些厉害,一行人拾整一番,便再度踏上了通往寨子的道路。

走过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通过一条靠山崖的栈道,顺着不平整的石路阶梯,曲折往下,在半山yao的地方,看到一条悬空的索桥,晃晃悠悠,每隔一大步才有

一片破木板。

郁容默然驻足桥前,难怪阿难坚持绕这么大远的,走这一条路线。

如果这样是最安全的通道,可想走其他的路,有多惊险了。

聂昕之显然误解了他的迟疑:“莫怕,我背你过桥。”

郁容斜了他一眼:“我没怕,兄长且安心。”

虽然这晃晃悠悠的索桥看着吧,确实让人心里觉着毛毛的,但,别个人都坦然自若地走过桥,好歹他也是个男子大丈夫,怎么能胆小如gui,平白丢了颜面?

好罢,颜面事小。关键是,山风劲猛,索桥被吹得摇摇晃晃,真让兄长背着自己,郁容觉得危险xi_ng起码提高了不止一倍。

说话间,郁容鼓起劲,一步踏上木板片儿,整个人只觉悠悠**。

有些可怕。

早知干脆不要面子,还是让兄长背吧。

认怂的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放了大话的某人,唯有暗暗咬牙,眼也不敢眨一下,一鼓作气大kua步地踩着每一片木板,幸而也就四五丈的距离,不算特别长,总归是顺畅地到达了桥的另一端。

郁容陡然心生一gu慨叹,不过是参加一场婚典,搞得像唐僧西游似的,身心憔悴。

好在,好在,过了桥再往前,路一下子好走多了。

顺着缓坡向下,没多久便看到第一幢屋子了。

提着一口气的年轻大夫,到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到地方了。

一行陌生人,在这封闭的山寨间极为打眼,没一会儿,郁容就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间。

说熟悉,那自带yin鸷、极具特质的脸,不正是周兄的嘛!

说陌生**

郁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_yi衫褴褛”、打着*脚的青年身上上下反复游移。

周昉祯面露喜色,率xi_ng一拱手:“小郁大夫你们来了,这边请。”

“周兄。”

郁容点头唤着,心里有些小惊讶,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变了许多**

大概是没那么“端着”,多了一gu洒意豪放?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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