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隔三差五会被宿古邀请，一开始宿古会在家中茶几上为他留灵符，后来就变成一张字条，上面用小篆写着一个字，“来”。再后来，宿古gān脆直接来他家里，做完还能在他这偷吃零嘴。

至于白衍要求的小忙，大多是请宿古提供妖族的信息。但宿古只要跟他去了现场，总能说出比他期待范围内更多的信息，有时随口指点一二便令他受益良多。更何况宿古在chuáng上技术出众，温柔体贴，并不qiáng迫他，每次也只是一两次便停止。

白衍觉得这个契约签订的着实是他占了大便宜。

这一年来，白衍逐步打开了名声，淘宝店也接了十几件委托。在北京当局那里也成功留了档案，虽然还没合作过，至少也算有了敲门砖。

清晨六点，闹铃响起。

白衍挣扎着要起chuáng，宿古阖着眼睛往回揽了他一下，声音带着些刚醒时的微哑，“今日不宜画符，yīn气过重。”

宿古开了口，白衍自然是相信，于是也顺着他的力道倒回chuáng上，翻身抱住宿古不动作了。

没隔多久，手机又响了。

宿古眉头皱了起来，白衍安抚地在他眉心亲了一下，快速下chuáng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你好，这里是南陆天师事务所，我是白衍。”

“小衍，是我。”

白衍立刻正襟危坐道，“师父，你有什么吩咐？”

那边笑了两声，“你在北京做得不错，你师兄的事我新得到了些线索。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xx饭店。你先不要贸然前去，看看能不能收集些信息，我一周后去北京找你。”

师父要来！

白衍挂了电话，原地出了会神。

不行，师父若是发现他跟宿古有这层这关系，定会大怒。

白衍悄悄看了眼卧室紧闭的门，惋惜地想着，这才不过一年，就要失去这么个外挂了。

白衍认真做了早饭，摆放在桌上，又拿了冰镇的饮料倒好插上吸管。

宿古在一切安置好的那刻，施施然从卧室内走出，“很香，今天早餐有些丰盛了。”

他在餐椅上就坐，优雅地单手撑着头，声音懒散，“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你若是要我帮忙，吃完早饭我便陪你走一遭吧。”

白衍静静看着对面的大妖，心中惋惜更盛，如此好哄的外挂今天chuī了，以后该到哪去找？

不过师父来了，以后有麻烦师父自会帮衬一二，也罢。

白衍笑了笑，“先吃吧，吃完再说。”

宿古以前喜欢把什么都整个吞了，不论白衍给他什么，他都喜欢一口吃下。后来白衍喂不起了，开始跟他讲道理，吃东西要细细品味，一小口一小口咀嚼，获得的快乐会更盛。宿古尝试了，也接受了，吃饭总算是有了过程。

宿古拿着筷子夹菜，半眯着眼，细嚼慢咽。

“这个蛋饼做得不错，若是拿青鸾的蛋做，滋味怕是会更加别致。”

白衍无奈，“青鸾估计不会同意。”

宿古叹息，“以前只管偷抢，左右不过是被寻来对决。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也很久没吃过青鸾蛋了。”

百年前，当世七位大妖协议划分了区域，各自掌管一方土地，与人类当局协议，不再对抗，建立和平共处的秩序，一改之前妖族散乱局面。

白衍回忆着之前师父说过的话，估计自从百年前宿古负责掌管京城的妖族，他就没有再随意吞食过人类和妖了。

白衍劝道，“如果只是图个好吃，人类的菜肴花样繁多，你不如多试试。要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让红娘子帮你订个外卖，也很方便。”

“小红不喜人类，近些年变化太快，她又不上心，总有些跟不上现在的科技。小白，你去教教她订外卖的事。”

白衍答应下来。

宿古吃好了放下筷子，眼睛却还瞅着白衍，似乎在等着什么。

白衍拿出几小袋子零食放在宿古面前，轻声道，“多给你拿了俩，不告诉红娘子。”

宿古眼波流转，冲他dàng出一个笑。

白衍时常会被宿古明显远超人类的出众外貌冲击到，每次都能引得他心跳加快。

不过他知道分寸，默默平复了心绪，率先去了沙发坐下，等宿古享用完零食。

宿古很快吃好，来到沙发坐下，依旧是稍显懒散的模样，“说吧。”

白衍清了清嗓子，“契约上说如果一方拒绝，契约到此中止。”

宿古稍稍坐正了，静待他的后续。

“我想结束这个合作关系。”

宿古一双冰色的眸子情绪寡淡地望着他，声音依然是之前懒散平淡的语气，“可以。”

“宿古，谢谢你帮助我这么多。这一年来与你合作，我觉得非常愉快。如果之后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找我。”

宿古半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

白衍望着宿古，内心有些忐忑。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下一瞬间纯净的铃音轻响，那端丽惑人的大妖已在房间内消失。

白衍原地遗憾了一阵，才重新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一周，白衍去探查了师父说的饭店，不过并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他没忘记发信息给红娘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了她如何订外卖，还推荐了北京不少馆子。

之后他订了一箱零食给宿古快递过去，想稍微挽回一下，自己先提出来结束总归是落了这心高气傲大妖的面子。

万一师父之后离去，他很可能还是有要用到宿古的地方。

宿古没有给任何回音，但零食被签收了。

白衍松了口气。

白衍在机场接到师父，师父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跟白衍一边高，顶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就跟大学生似的。

白衍好久没见师父，有些激动。

他笑着主动接过师父的行李箱，“师父，咱们今天就去探查还是先休息一晚上？”

师父也笑起来，有些想念地主动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明天正午去，我给小方算了一卦，他情况没变，一切安好。”

白衍哦了一声，也放下心来，“那行，我们先去吃饭吧。”

师父占了唯一的卧室，白衍只能睡在沙发上，他想着如果师父愿意在北京留下，他就去找间大些的房子。只是师父惦念着老宅，不一定愿意离开。

次日正午，两人来到师兄失踪的饭店前。

xx大饭店，餐厅酒吧等占了两层，楼上是宾馆。这里格调很高，来的人并不多，空气里并没有妖气也并无yīn气，各种摆件也按照风水摆放，一眼看不出什么问题。

两人在头两层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转而去开了师兄失踪时候的房间。

前台礼貌地说，“很抱歉先生，1402正在翻新中，不能住人。”

1401和1403也不行。

问到1502的时候，前台拿起电话……

一分钟后，他俩被赶出了酒店。

白衍看师父，师父笑了笑，“没事，小衍。这也说明了那个房间确实有问题，症结应该就在那里了，所以我们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应该高兴才是。”

白衍笑不出来，“我们怎么进去呢？”

师父沉吟不语。

白衍突然想到了那位大妖，他浮在空中，仿佛没有重量……

白衍gān咳，“师父，要不……我去找人帮忙。”

师父问道，“什么人？”

白衍不敢说了，师娘被妖族害死，师父极为痛恨妖族，怎么可能答应让妖族帮忙。

见白衍垂着头又不吭声了，师父脸冷下来，“小衍，难道你说的人，不是人，而是妖？”

白衍脸逐渐苍白，小声道，“师父……”

师父冷哼了一声，“回家，从长计议。”

白衍从小在逍遥居就喜欢跟妖族jiāo朋友，从来不害怕，反而对妖族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段充满兴致，也结识了好几个妖族小玩伴。

原本师父也不太管，直到师娘被一位大妖害死，连魂魄都四散成空，师父从此痛恨妖族，再也不与妖族来往，白衍也不再被许与妖族玩在一起。

几年前师父报了师娘的仇，是一位妖族向白衍提供的线索，师父在那之后依然不喜与妖族往来，但至少没有之前那样抵触了。

白衍思量了一番，又来劝师父。

师父知道宿古，也知道他这百年都在为了人类和妖族和平共处而努力。

现下也没别的办法，师父答应了。

白衍起身，“那我现在去找他。”

白衍说出这句话后，心跳有些失控，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念着那位大妖的，竟然会因为有了能够去见他的理由而暗自欢喜。

白衍来到那熟悉的庭院前，轻轻推开了大门。

踏上石桥的那刻，红娘子以小女孩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前进的路，“你来做什么？”

白衍停下脚步，好脾气地说，“我找宿古有点事。”

红娘子眉眼冷漠，“大人在忙，没时间见你。”

白衍点头，“好吧，那我在这等他忙完。”

说完就静静站在了一边。

红娘子有些气恼地瞪着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空中铃音响起，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缓缓下落至白衍面前。

宿古脸上神色淡淡带着点懒散，“为何又来找我？”

白衍感觉到自己加快的心跳，脸上却依然沉静，“想请你帮个忙，用什么jiāo换你说了算。”

宿古冰色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什么忙？”

“我想请你把我和我师父带进xx酒店的1402房间。”

宿古表情变得有些莫测，他盯着白衍，缓缓开口，“这种事谁都能做，为何偏要来找我？”

白衍从宿古的表情里读出了他没说完的话：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别的想法。

白衍心中一凛，表情却纹丝不动，“我只认识你，并不认识其他妖族。”

宿古听见他的回答，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过了两秒，他看见宿古施施然命令道，“小红，你去帮帮他，作为答谢他教你订外卖的报酬。”

红娘子低眉顺目地垂首而立，“是，大人。”

红娘子率先走出院门，与白衍擦身而过时冷声催促，“走了，别打扰我家大人休息。”

虽然事情解决了，却不是以白衍期待的方式。

qiáng行掩饰着内心的失落，白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妖冶雅致的大妖，却没想到对上了他也在看着自己的深沉目光，那妖的唇边擒着一抹笑，似乎在嘲讽白衍的那点小心思。

白衍垂下了头，转身快步跟上了远去的红衣女孩。

红娘子轻松地将白衍和他师父带入了房间内，房间内乍一看跟其他房间并无不同。

白衍向红娘子道谢，红娘子冷漠点头，离开前说了句，“这房间有股腐烂的臭味，你们当心点。”

师父四周看了一圈，突然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割地毯。

白衍原本在观察厕所的镜子，他觉得镜子哪里不太对劲，突然听见外面的动静，他赶紧上前帮忙。

他和师父两人把地毯全部割开，地面上有血迹画出的诡异图腾，那图腾仿佛有着生命力，看着就觉得快要丧失心神。

白衍急急忙忙将图腾盖上，心有余悸地问师父，“这是什么？邪神崇拜吗？”

师父摇头，脸色极其难看，“这是献祭，向某种上古存在献祭。”

白衍闻言也失了神，突然慌张道，“师兄……不会是被献祭了吧？”

师父没回答，俯身摸了摸没盖住的地面上luǒ露的血迹，他掏出一张灵符在gān涸的血迹上蹭了一下，下一瞬间灵符上腾起蓝色的火焰，火焰熄灭时，灵符上出现了一些字体。

师父看了眼字体，“不是人血。”

白衍心头突然一跳，“师父，我再去看眼镜子。”

师父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块。”

镜子并无改变，只是边角看着有些磨损。

白衍皱眉观察了一会，突然伸手去抬镜子，原本看似贴在墙面上的镜子竟然被轻松的取了下来。

房间里的腐臭味突然变重了。

镜子后面有一片状似沥青的痕迹，像是有人随手摸了一把沥青在墙上。

白衍稍微凑近了闻，那沥青竟然带着一股恶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