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安然的时候,记事起便天下大乱,那时还有哥哥筑起城墙,广屋高墙护她平安,业州家破之后,直到秦正业登基,一直都在打仗战乱。
她见过战乱,也见过流民,逃命时满地都是尸首,有伤残病弱的,也有逃难时争抢吃食互殴的,身后就是追兵,眼前又是残尸,她捂着几个孩子的眼睛,不叫他们去看,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人倒下去,连护卫她的兵丁也接连倒下。
这番情景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去看,她看着卫善怀中襁褓:“昰儿脾气秉x都不像他父亲,他一片仁爱之心,受不住这样动dàng,能忍得便会忍。”要不然也不会一味求全,跟着翰林们去修书。
袁礼贤便是shen知秦昰之仁,这才肯一力拱他上位,虽不能开疆拓土,总能让大业军民相安,又能善待功臣良将,可正元帝一意孤行,时势到了如此的模样,此时虽能相安,以后又当如何?
卫善一只手被姑姑紧紧攥住,这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她不知道的,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迟迟不能开口,卫敬容握着她,直视她的眼睛,低声道:“善儿心中如何想,便如何做罢。”
就是姑姑不说这话,卫善也打算动手了,不能再这么gān等,她戳破姑姑心中所愿,此时又听她谅解,终于展眉轻笑:“姑姑所愿,终有一日,替姑姑办到。”
第333章撒手
八百里加急是为军情所设,一路驿站不断轮换马匹,经夜不歇急奔直陇右,秦昭接到信件只当京城出事,急拆开信报来一看,就见上头一团胭脂红。
太初给D_D印上的脚印,一时又寻不着印泥,开了妆匣掏出白玉胭脂盒来,把D_D的小脚丫子往胭脂盒子里头一盖,小小的一团印在纸上,跟着她又拍上巴掌印,不等chuīgān就急忙要把信寄出去,两边一折胭脂膏子化开来,秦昭打开来只依稀看得见一团红。
待看见善儿说生了个男孩,孩子虽不足月,却很健康,说太初淘气给D_D盖了脚印,这才知道那一团红是什么,拎起纸来对着窗细看,这才看出一点轮廓来。
对着窗框伸出自己的手掌,那么丁点儿大的脚,他掌心里能盛两只,眉间一松,恨不得立时就能进京城去,把大的小的都搂在怀里。
再有几日便是年关,在晋地虽也时有战事,可过年还能陪她身边,在庭前放烟火吃饺子汤饼,善儿不擅厨艺,却也要学着做个年菜,摆chūn盘chūn饼。
知道他爱吃南食,学着裹枣泥豆沙馅的chūn卷,太初扒在桌子看着,伸手指头偷吃,善儿也不拦她,看她zhui巴上一圈都是豆泥,笑得都裹不起卷子来。
太初爬在椅子上,踮脚扒着桌子,整个身子扑在上头,销金织红的裙子上一块块都甜馅料,阖上眼睛一想,眉头便是一松,跟着又揪起来,这个孩子不足月,善儿生他时必吃了许多苦头。
可这些她在信上是绝不会吐露的,只告诉他孩子生下来就响哭一声,仿佛告诉亲娘他身子安健得很,吃起*来也极有劲头,人只有丁点大,却跟个虎崽子似的吃个不住,吃得满头是汗。
秦昭一喜一忧,待看见她信底下画的那把弓箭时,顿了一顿,习俗自来是得子便在门前挂弓箭,可善儿画的却是搭起来的弓箭,箭弦已经拉开。
林先生几次三番写信劝他,劝他暗备粮草兵械,只待京中再有圣旨传来,立时举旗便反,当得此时为何要忍,成大事者岂可一味求仁。
林先生的信既写给了秦昭,也写给卫善,他一盲眼人,反而看得比明眼人更清楚,魏宽手握重权却并非有野心的人,卫家和文臣又与他相抗衡,甄家与新帝自可安然。
只要卫家釜底抽薪,这棋盘便立不起来,上头的棋子也必要四处散落,时局一乱,正可由得秦昭出手,他如今所欠的就只有这个机会了。
若是秦昭看图还不能明白卫善的心意,跟着便又有信报传回来,晋王妃新生子才刚洗三,太皇太后便说梦见先帝,先帝生前广告杀业,死后方知杀孽太重,太皇太后愿去永福寺替先帝祈福抄经,盼他能山陵永安。
发梦一事,谁也说不得真伪,当年正元帝梦见天神送龙珠入怀,来喻示承吉登位,如今卫敬容便能说梦见正元帝满面戚容为枉死鬼魂所摄。
这事说出去也实在太不体面,哪一个功盖千秋的明君不造杀业的,只得用chūn秋笔法,说太皇太后着实思念先帝,这才夜有所梦,她说要祈福,难道朝臣们能说出别的话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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