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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病人问医生,自己的病到底有多罕见。医生回答:「这种病,可能得用你的名字来命名。」 作为医生,我却完全笑不出来,因为在我的工作中,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有一次,一个叫朋朋的病人,就得了这种罕见病中的罕见病。朋朋发现自己_gan染了一种特殊的病菌,他的肺部积满白色渣子,就像灌了一层厚厚的水泥。即使四周都是空气,他却难以呼xi,时刻体验着被活埋的_gan觉。 如果说,罕见病是几百万人里有一例,朋朋的情况则少见到_geng本无法统计。全科所有医生都重点研究过朋朋的手术,专家教授们慎重讨论了很久,得出了同一个意见:风险太大,不建议手术。没有大夫敢冒这个险,为他洗肺。 最终,我收治了朋朋。为了给他手术,还签订了一份生死状。 经过病人及其家属的授权,这篇文章我们使用了真实姓名。

3 个月前的一天,我端坐在医院办公室,大脑混乱,焦灼等待。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两位律师如约而至。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份「手术生死状」——这薄薄的文档,上面一条条列举十几项这场手术可能的后果,任何一条都意味着直接死亡。

「生死状」结尾一句很冰冷:医生已详细告知所有风险。最后一栏:同意,或是拒绝,然后签名。

在外科,医生和病患签订「生死状」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医务处在场全程录像。除了提醒病患,这也是医生面对不得不做的高危手术时,最后一道保护自己的措施。

而我在nei科干了 11 年,手术量不多,更没接过高风险手术,看着眼前这份「生死状」,我很茫然。

两位律师郑重告知我——如果你敢接这场手术的话,签「同意」。如果病患和家属敢让你接这场手术,也是签「同意」。而她们律师会代表第三方会见证整个过程。

两位律师的身后,是这份「生死状」的主角——病患谭朋朋。

朋朋坐在轮椅里,脸上紧扣xi氧面yinJ,旁边一个氧气瓶。家属在他身后。

朋朋抬起手,慢慢接过这份「生死状」。我当时还有些担心,要知道,有些病人读到最后,甚至会被这些风险直接吓走,更何况是朋朋这样的病,这样的选择。 

但朋朋显然是个例外。他没提任何问题。直接签名。

放下笔,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他D着呼xiyinJ坐在那,就那么直视着我。气氛凝滞了,他的呼xiyinJ上,蒸腾起一阵阵白雾。

「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生死大事还是谨慎得好。

朋朋的爱人拿起同意书,想让一旁的父M_看看。但朋朋却抢先说:「不用看了。」 朋朋的声音透过面yinJ,短促而沉闷——呼xi,对于他太重要了。

他的爱人与父M_都签下名字。

现在「生死状」上的同意栏,只剩一个空格,那是留给我的。

我拿起笔,郑重签下名字。四周只剩笔尖在纸上的mo_cha声。

我突然意识到,要动真格的了。

 

朋朋,这个看似冷静的男人,必须时刻把自己扣在呼xi面yinJ里。透明呼xi面yinJ后面不断升腾起来的白雾来自他的口腔、气管、Xiong腔——来自他被「侵占殆尽」的双肺。

他那本应通透呼xi的双肺,不知从哪天起长出了一种罕见的「白色渣子」,然后越来越密,面积越来越大,像蚂蚁要占领食物,像水流要铺满河床。他的肺简直就是马上要被「水泥」 糊上、砌住、_Fill_了。 

朋朋_geng本neng不开氧气瓶,自由呼xi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不可能的事了,连去距离病床十米之外的洗手间上厕所,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面yinJ中那些白雾是如此晶莹、鲜活,更是如此宝贵、稀缺。朋朋的每一口「呼」都极其费劲,因为呼不出什么东西。朋朋的每一口「xi」都更费劲、心痛,因为xi不Jin_qu什么东西。朋朋说,「我有力气,但怎么xi都xi不了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日益稀少的白雾,看着自己日益虚弱,垮下去,而后窒息而死。

朋朋很快就要在空气中被活埋。

不能「洗肺」吗?——理论上可以,往肺里面灌生理盐水,像大*淘沙,把渣子冲出来,这种手术就俗称「洗肺」——这也正是朋朋现在强烈盼望我帮助他做的手术。

但没有医院和医生敢接。因为对于朋朋,洗肺后那些「白渣子」依然会卷土重来,甚至加速蔓延,而且更有可能的是,朋朋还没靠自己呼xi到一口空气,就倒在手术台上了。他的肺已经衰竭了。 

早在同事找到我之前,全科所有医生曾重点研究过朋朋的手术。专家教授们慎重讨论了很久,难得的意见一致:风险太大,不建议手术。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论了。

教授们的担心是有确凿道理的。虽然在全国最权威的医院排行榜上,我们医院历年来都蝉联综He排名第一,很多罕见病患者慕名而来。可朋朋的这种罕见病,却是迄今为止,我们见过的唯一一例。

这是罕见病中的罕见病。不断自我复制生长,无法彻底_geng除的「白色渣子」其实是「肺泡蛋白沉积症」。

如果说罕见病的概率是百万人中的一个,那么朋朋的状况,几乎就罕见到_geng本无法统计。

之前,朋朋已经辗转去了全国几家大医院,毫无悬念地遭到了一次又一次拒绝。理由很直接,第一,手术风险实在太大;第二,「全国最好的医院都不给你洗肺,我们就更不可能做了。」

洗肺,手术风险极高,仅仅有可能自由呼xi,而很快又面临「白渣子」的进攻、占领,然后死去;不洗,就只有D着面yinJ,看着白雾日渐稀少,也就只有等死。

没有人想到,4 个月后,朋朋再次出现在我们医院的大门口,并找到我。

朋朋说话困难,但异常坚决——

「我只想,好好xi一口气。」

 

手术前,我来到急诊,在患者中寻找朋朋的身影。

「这里,在这里。」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理着平头、圆圆脸的朋朋坐在一张狭小的病_On the bed_,说不出话,但正竭力冲我招手。四周环绕的家人大声呼唤着我。

环境太嘈杂,没办法细聊,我就问了一个问题:「想好了吗?」

朋朋没有丝毫犹豫:「想好了,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没有痛苦地呼xi一口新鲜空气,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但代价呢?

很久以后,偶然翻看他的微信朋友圈,我才知道当他得知我愿意帮他完成这个心愿时,心情有多雀跃。

当时我让他先躺下休息,朋朋艰难地说很久没躺下过了,躺着更喘不上气。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跟他的爱人和父M_谈了很久,再次告知手术风险:如果一定要进行手术,最坏的结果是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父M_最先流泪了。「孩子生病这几年过得实在太难了,现在就剩一个最后的要求了,无论如何都要实现,我们劝不住。」

两位老人一看就是朴实的农民,他们乡音很重,怕我听不懂,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努力地说。

「如果下不来手术台,朋朋因为处在麻醉状态,死亡的瞬间是不会受罪的。」我没有过多强T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只是反复告诉他们,「但家人只能在外面等着,连他活着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开弓没有回头箭。」朋朋的爱人很瘦弱,但却是最冷静最坚定的那一个,「之前全家开过会,已经想好了,都支持他的决定,无论什么后果都接受。」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朋朋,他坐在床边,正在往我们的方向张望。

所有人里,我唯独没有叮嘱他要好好再想想。因为他此时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写着四个大字:破釜沉舟。

只是谈到后面,朋朋的父M_仍然有些犹豫,我让他们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我冲着朋朋远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大清早,朋朋全家人找到我,他们昨晚yi_ye没睡,最终做出了要手术的决定。朋朋对我说,他已经交代好了后事,包括财产分配**

手术前一天,临近下班时,朋朋的爱人再次找到我。我以为手术还有什么没交待清楚的细节,甚至他们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她告诉我,朋朋要捐献器官。

朋朋说自己才刚刚 30 岁,万一在手术台上死去,那些有用的器官,还可以再帮助其他人。

她说朋朋说_fu了每一个家庭成员,除了**坚决不同意,**说自己的孙子连一把骨灰都留不下,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我专门找了一趟朋朋,安慰他:「这个手术在我们医院,目前还没有死亡的先例。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让你平安下手术台。」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D上开过光的护身符。

虽然洗肺手术我做过很多次,但这一次_geng本不一样。

此前我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很扎实了。我一边通过私人关系,请来了资shen麻醉师。另一边,我的查_F_教授是呼xi危重症方面的专家,那个帮朋朋跟我取得联系的同事,是研究呼xi罕见病尤其是肺泡蛋白症的教授,他们都答应来手术室坐镇帮我。这是我能请来的最强阵容了。

那一早,朋朋的亲D_D也从老家赶过来了,一家人围在接朋朋的平车四周,来到手术室门口。我让他们放心,还顺带指了指天花板:「有事会通过那个喇叭叫你们。」

其实手术室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很快,手术台上,平躺、麻醉、ca气管ca管。

麻醉之前,我握住他的手告诉他:「等听到有人喊『睁眼睛』的时候,你努力睁开眼,就又能看到我了。」

他因为紧张而呼xi急促,紧紧抓着氧气面yinJ大口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雾继续升腾。

朋朋很快jin_ru麻醉状态。

「洗肺」跟外科手术不一样,不需要动刀见血,是往肺里灌入无菌的生理盐水,再让水流出来,顺势把填充在朋朋肺里的渣子带出来。

但是,「洗肺」的难度在于,灌Jin_qu和流出来的水量都必须j准控制,还要时刻密切注视着监护仪上的各种指标。

生理盐水开始流进朋朋的肺部。

我们先洗的是左肺。现在左肺就是不通气的,只能依靠右肺通气呼xi,也就是我们把氧气只送到右肺,而把水灌进左肺清洗。朋朋的高风险在于双肺功能极差,手术中又始终只能依靠一半的肺来呼xi,另一半肺还要不停的往里灌水、再流出来。

进出的水量完全靠人工——也就是我来控制。一般一次x灌入 500 毫升,一瓶矿泉水的量,如果顺利的话,也会达到 1000 毫升。

我慢慢*控,让水流缓缓流进朋朋的body中,流进那个布满「白渣子」的地方。

我们灌Jin_qu 500 毫升,至少也要放出来 300-350 毫升,否则水留在肺里出不来是很危险的,必须寻找原因。而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气管ca管的位置不He适,水就可能误流到另一侧肺里。

不多久,「水流」从朋朋的肺里出来了! 

那_geng本不能叫水,而是像豆浆一样。

水很粘稠,几乎*黄色,那是因为一开始洗出的渣子很多。我松了一口气。随着肺被洗得越来越干净,渣子越来越少。

水真的越来越清亮了。

这说明肺洗干净了。每洗一侧肺大约需要一万毫升水,大概 20 多瓶矿泉水的量。其实整个过程是挺枯燥的,但每次冲洗出来的一点点,就说明生,说明存活的时间又多了一点点。你不得不狠狠盯着。

 

水流依然顺利地流进流出。 

躺着的朋朋其实是一名血站护士,是我的同行。

第一次见面,我原本以为,他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我害怕被问到这种问题,甚至专门打了草稿,把所有一切归咎于命运——比如说你已经做得很Bang了,只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得不认命**

然而朋朋没有提问,他只是反复_gan谢我。他说自己确实很绝望,因为「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上劲儿。」 

他说现在一心想要洗肺,就是想使出这最后一把劲儿。

我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执念,为了「争一口气」,可能要付出生命代价,值得吗?况且洗肺手术并不能从_geng本上解决朋朋的病,即使一切顺利,个把月以后,肺部又会被白色渣子_Fill_。

「我一直在被动承受命运的安排,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现在生活中再没有什么可争取的了,能争的就是这口气。一个月的自由呼xi,值了。」他对我说。

很久后,直到冷静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接下这起罕见病手术有多冒险。也是这次谈话后,我思考了很久,既然帮他的决心已定,我打算独自承担风险。

几个小时过得很慢,好在目前为止,朋朋的洗肺手术进行顺利。

洗完一侧的肺以后,已经到午饭时间,教授说有他盯着,让我先去食堂。我匆匆吃完午饭,突然想到朋朋的家人还在提心吊胆地等待,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我还是拿出手机,给他的爱人发了一条微信:「目前一切都很顺利,不用担心。」

没想到,这句一切顺利,反而变成了一语成谶。

 

 

意外发生在下午,手术进行到 2/3 的时候。

我们麻醉机的氧气无论如何也送不进朋朋的肺里去了。

变故来得太突然。气管ca管其实有两个气孔可以往肺里送气,两个气孔都送不进气的概率很小很小。正是朋朋最最需要,最缺的氧气,现在供应不上了。

手术瞬间变成了抢救。

「所有麻醉科二线、三线,速到 XX 手术间支援!」我们医生的nei部喇叭高声响起,反复在我的耳边回*。

一瞬间,整个手术楼,所有不需要值守在手术台第一线的麻醉科医生,全都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

此时的朋朋,因为缺氧整个人开始发紫。

我默默地把位置让了出来,让更有经验的麻醉科医生们赶紧上前。

以往的「洗肺」手术从来没有病人下不来手术台,这也是我敢于接手的重要原因之一,但万万没想到却会发生这种突变。此时此刻,医生们希望病人活下来的愿望,其强烈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位病患家属。

赶来的麻醉医生越来越多,小小手术床周围聚集了十几位医生。我已经无法看到朋朋了,我只能紧盯着监护屏。

朋朋血氧饱和度断崖式地下跌,随后血压和心率开始哗哗往下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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