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梦切换歌单,无意中往侧边看,吓了一跳。她面前站着个约有五六十年纪的老妇,蓝衣裳,身材gān瘪瘦小。
她一只眼睛烂汲汲的,让人心惊肉跳,侧着头,拿另一只正常的眼睛看着她,因为独眼的缘故,使人不太舒服。
她手里还捏了个空的一次性纸杯,杯口朝她晃晃,嘟囔着什么。
一开始,李梦梦以为她是地铁上常见的乞丐,看着纸杯皱眉头,向后靠去,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有零钱。好半天,她才听清,她说的是清河市本地方言:“妹,我口渴。你有没有水?”
李梦梦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虽然旧,但并不脏,头发也梳得整齐,她尴尬地顿了顿,指向门帘:“饮水机在医生办公室里。”
“喏,对面。”
老妇迟钝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转身往外走。
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只穿黑色凉皮鞋的脚掌也外翻,金属搭扣开了,拖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远了。
片刻后,徐小凤扣着内衣回到候诊室。
“你怎么样?”
李梦梦在小姐妹面前活跃许多:“她发现我身高不够了,不会扣我违约金吧?”
“应该不会吧。”徐小凤装着耳机线,随口安慰。
李梦梦有点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身高都够了,你当然不担心。”
“……学姐,我还是有点怕。”
徐小凤抚摸她的肩膀:“别怕,就跟jī下蛋似的。你不用它,每个月变成姨妈也làng费。我看上paraz的那款裙子好久了,你不是也想快点搬出去和刘路同居吗?”
李梦梦没再说什么,将报告单胡乱塞进包里。
“且慢,我去上个厕所。”徐小凤放下包哒哒地跑到了外间。
李梦梦颓下身子玩手机。
帘子被掀起来、有人揍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起包站起来:“走吗……”
直到觉察不对,抬起头来,面前站着刚才那个蓝衣裳的老妇,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纸杯空空如也,仍旧朝着她晃dàng晃dàng,嚅嗫道:“妹,我口渴呀。”
李梦梦不耐烦了,“不是跟你说在医生办公室吗?”她站起来,gān脆背起包,挤开她直直往门外走,“我带你去。”
身后“啪嗒”“啪嗒”的金属搭扣碰地的声音滞缓地响着,一阵湿冷的疯掠过脖颈,李梦梦忽然嗅到一股很淡的特别的味道。
这气味又腥又咸,莫名地有些熟悉。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啪嗒”“啪嗒”的声音消失了,奇怪地转过身去,墙上地图浮动,吊扇旋转,将灯光劈成无数份,诊室里明明空无一人。
双肩一重,那股奇怪的气味蓦然变浓了,就在颈侧,李梦梦嗅两下,慢慢扭过头,侧脸蹭到了类似发丝的东西。
随后,近在咫尺的是皱纹密布的紫黑色眼睑,和灰白无神的、落了苍蝇的瞳孔。
*
“铃铃铃铃铃铃——”
“喂?”
清河的夏天,约莫五点天晨曦就现了,麻雀在电线上啾啾蹲了一排。老市区派出所打印机咯吱咯吱吐着纸张,人来人往。
办公桌上豆花腾腾地冒着白气,腾到窗棂漏出来的橘色晨曦里。吃豆腐脑的民警使劲吸溜着chuī气,听筒离了耳畔,用手捂着回过头去:“一女孩说给‘东西’吓着了。”
“哪儿啊?”
“长海小区。”
“又是那片。”
搭话的是个寸头的老民警,警服披在身上,幸灾乐祸地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转给‘特派’呗。”
民警接回线去:“女士别哭……你稍等啊。”
披警服这位老民警姓蒋,叫做蒋胜,嘿嘿笑着离了座,端起保温杯,晃晃悠悠踱到了贴着“特别派驻”的办公室小隔间外。
透明玻璃墙里面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黑t恤少年,一只胳膊撑着脸,抓着头顶鸟窝般的乱发,满脸yīn郁地扣了电话。
“肖专员?”老民警笑嘿嘿地推门进去,俯身朝办公桌上一扫,“特派专员也要写作业哪。呦,我看看,这个函数好像没写对。”
肖子烈垂眸看着卷面,对yīn阳怪气的调侃不胜其烦,嚼着口香糖的动作都变大。
这少年上衣后背画一jiāo叉骨骷髅头,破dòng牛仔裤,脚上蹬一双厚底的高邦帆布鞋,配上这张小白脸、嚼口香糖抖腿的动作——就这种模样的不良少年,派出所墙根底下一蹲一排。
这一个却是清河派出所的特派专员。蒋胜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玄学门派来的人,神叨叨的,俗称捉鬼道士,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
老民警熟稔地点一根烟:“案子晓得了不?”
肖子心不在焉地“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