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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尔德可以感到埃尔弗的生命正流入自己体内,复苏他原本濒死的身体,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们像是完全变成了一个人,同用一个意识和感触,像滑落到一起的两颗水滴,变得更完美更愉悦。

终其一生,杰拉尔德再也没有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体验过这种亲密,这大概就是初拥的感觉。

好一会儿,埃尔弗抽回自己的手,青年渴望地看着他,吸血鬼微笑,“已经足够了,杰里。”

他站起来,用蓝色的眼睛观察他。杰拉尔德的眼神迷茫而无助,可是下一秒钟,他眼中溢出痛苦,他发出轻微的呻吟,在地上抽搐,修长的手指紧抓着泥土,把地面抠出几个代表痛楚的深坑。

“血族的血对人类是有毒的,杰里,它会杀死你身为人类的部分。”埃尔弗靠着墙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挣扎,咫尺之外,城堡里灯火通明、笑声不断,没有人发现外面青年垂死的挣扎,和嘶哑的惨叫。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他身体内人类的部分才算死得差不多,以后的几个月或几年内还会有另一部分彻底死去,但不会再这么痛苦。埃尔弗微笑看着他,杰拉尔德躺在地上,身下草坪上留着痛苦抓挠的痕迹。

青年慢慢静止了下来,埃尔弗的血已经杀死他体内人类的那个部分,它们攻占了他,让他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他先是慢慢坐起身体,接着他张大眼睛,惊讶地四处张望。埃尔弗惊讶地发现变成吸血鬼后,青年的纯真并没有半点减损,他四处打量着,好像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有趣,有趣到他甚至一时忘了自己的遭遇。

这可以理解,埃尔弗还记得自己刚变成吸血鬼时,整整几月都沉浸在这种喜悦中。即使在深夜,他也可以清楚看到远处树叶的脉络,黑暗角落沉睡昆虫翅膀上的花纹;清晰听到地下老鼠急切奔跑的声音,还有那遥远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笑声和私语。

夜色美得让人心悸。

世界变了。

一切尽在掌握,你在这个世界变得无所不能。

你能伸手抓住一只夜鸟,你看得清它的起飞和翅膀上每一丝花纹,你将它握中手中时它甚至还来不及惊讶,它远不是你的对手;你变成了空气,你走过的地方没有一丝声音,即使在黑暗的丛林中行走,身上也沾不到一星尘土;平日的玩伴,你可以看到他们每一个眼波的颤动,他们的动作如此缓慢,你可以随时随地阻断,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因为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你的动作。你太快了,你在这个世界里,视一切若无物。

最美妙的,是活人鲜血的味道。你可以清晰地感到每一个人身上血液的奔流,那甜美可口的温暖液体总让人处于兴奋的状态下,他们每一个都是可以取用的猎物。

杰拉尔德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沉迷于这美妙的世界。他的脚步轻盈而且悄无声息,他变成了一个黑暗中的猎捕者。

埃尔弗跟着他,看着他像孩子般好奇地四下观望。

杰拉尔德抬起头,痴痴凝望着月亮,那冷银的色彩、披泻的优雅,美得让他起鸡皮疙瘩。

“我变成吸血鬼了吗?”他问,这就是吸血鬼的感觉吗?

“是的,人类眼中可没有这么开阔的世界。”埃尔弗说,站在他身后,“感觉到了吗,杰拉尔德,你将是一个猎捕者。”

青年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埃尔弗抓住他的手臂,“来,你该尝尝鲜血甜美的味道。和人类那些杂乱的食物绝不可相提并论。”

青年猛地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埃尔弗纵容地回望,这是正常程序,要他把思想从一个人类转移到猎杀者上,还需要时间。

“别紧张,我的杰里,”他柔声说,“现在,也许你愿意去参观一下我的庄园,我们连夜离开这里,我猜你肯定不想白天出现。”

杰拉尔德沉默着,他还没有从变成血族惊异的感觉中恢复过来。他的注意力又被脚下的草地吸引走了,他看着草叶上纤细神秘的脉络,上面有正在成形的露水。然后他又清晰听到城堡中人们私语的每一句话,还有不知哪个房间中情欲的喘息。

再然后,清寒夜色中遥远的某个地方,田鼠在田野中急速地掠过,一只猫头鹰从空中扑击而下,精准地擒住了它小小的身体。它剧烈地挣扎着,血肉和骨骼相碰撞,它掠过一处农庄,一个农奴正在沉睡,含糊地说着呓语。

仿佛亲眼看到一样清晰。

他有一种强烈的离开这里,去深入那深沉夜色的冲动,却感受那无人空气中的清寒,那生机勃勃的夜!

独自一人。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纵容的埃尔弗碰了碰他,他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走进大厅,一时也想不出该做些别的什么,只能心不在焉地告诉主人家里发生了急事,并告了辞,坐上埃尔弗的马车。

车轮滚动着,杰拉尔德紧盯着窗外的夜色,没有反抗或斥责,总会有的,埃尔弗想,但不是现在。这会儿是美妙的享受时间。

过了大半夜,马车在一家庄园前停了下来,杰拉尔德惊讶地看着它,“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庄园。”他说,这个庄子和奥尔弗家相隔,只知道主人是个孤僻独居者,想不到竟住着一个吸血鬼。

“我偶尔会回来住。”埃尔弗说,两人下了车,黑发男子把他引入城堡中,天边已升起了启明星。“该休息一下了。”他柔声说,手里拿着烛台,带他走入深深的城堡。

这里看上去古旧而森冷,杰拉尔德好奇地感觉那松动的墙壁和窜过的老鼠,若是以前他也许会觉得可怕,可是现在只觉得有趣。埃尔弗注意到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烛台,解释道,“这是人类的习惯,杰拉尔德,我们要充分保留人类的姿态,因为这正是猎食的乐趣所在。”他说完,已经到了走廊的尽头,他推开面前沉重的木门。

门被缓缓打开,里面溢出一股书本和霉菌的味道,像是久未经惊扰。埃尔弗走进去,没有惊动一点声音,烛光化开了一小片漆黑,其它的地方仍沉在黑暗中。这是间卧室,壁炉一片冰冷,墙上挂着不知是哪个祖先的画像,冷冷地看着这对不速之客。

挂着华丽帐幔的大床倒更像个装饰,杰拉尔德一眼就看到地上的棺材,他缩瑟一下,停下脚步。埃尔弗转过头,“这是睡觉的好地方,杰拉尔德,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青年不安地看着他,埃尔弗笑了,“我保证明天会亲自叫醒你。”

杰拉尔德迟疑地走到棺材旁边,它看上去经过精心的打扮,里面铺着白色的丝绸,上面的花纹繁复而精细。他退了一步,他记起吸血鬼是一种应当被钉上木桩的魔鬼,他们靠吸食活人的血液过活,永远上不了天堂,甚至地狱也不会收留他们。

他们是留在人间的恶魔,为上帝所不容,所以他们一旦接触到阳光就会魂飞魄散。他们拥有永恒的生命,却也永远注定只能在黑暗中靠杀死别人而存在,身负罪孽,无法接受阳光的抚触。

他后退一步,恐惧地看着那个棺材。他怎么能睡到这里面去!?

“不,我不能——”他说,埃尔弗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进去,天就要亮了。”

看到杰拉尔德还站在那里不动,他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要吃点东西再睡?我可以叫一个仆人进来。”

金发青年连忙摇头。“一定要睡在棺材里吗?”他用恳求的语气说。

“并不是不睡在棺材里你就不是吸血鬼了,”埃尔弗说,“最初使用棺材是为了方便隐藏,当然现在也是,而且它可以有效地阻挡阳光。”

他看着他,好一会儿,杰拉尔德终于屈服了,他慢慢躺进棺材,眼中透着恐惧,埃尔弗毫不客气地盖上了盖子。他知道他会有什么感觉,棺材会带来黑暗,而喜爱黑暗是他们的天性,躺进去前他会习惯性地会有点害怕,可是他很快就会感到体内新生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天性,并且愉快地睡着。

他在外面呆了一会儿,里面的青年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他感到满意,不枉他早早赶着准备好他的棺材。

他拿着烛台无声地离开,把门带上。他也该睡了。明天他还有一个有趣的课程要上。

杰拉尔德张开眼,天黑了,他知道。虽然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可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外面如水的夜色正在呼唤他。他抬起手,把棺材的盖子推开。

埃尔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漫不经心地把玩他袖口的花边,看到金发青年醒了,他招呼到,“晚上好,杰拉尔德,棺材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可怕,不是吗?”

杰拉尔德默认,埃尔弗拿起蜡烛向外走去,“我们该吃点东西了。”他走了两步,停下来,金发青年站在那里看着他,并没有跟上来。

“我一直在考虑。”他说,绿色的眼睛在烛光下剔透而冰冷。埃尔弗挑了下眉,在棺材里他不好好睡觉,竟然在“考虑”。

“我变成了魔鬼,对吗?”他说。

“这个昨天已经讨论过了。”埃尔弗说,显然这个年青人已经充份地体验到了自己的于众不同,并终于从那种震惊中恢复了。“现在我们该吃点东西,我迫不急待得希望向你引见一下鲜血的美味。”

青年敌意地看着他,“不,我不会去的。”

埃尔弗笑起来,“即使你饿死?”

“这是个相当合适的死法。”杰拉尔德平静地说,躺回棺材里,“我喜欢这东西。”他敲敲棺盖,朝埃尔弗露出一个微笑,盖上它。

埃尔弗眯起眼睛,看着地上那个写满拒绝的棺材。不肯喝血,这是绝大部分血族被初拥后的反应,其中不乏性格刚烈的人,可是他从没听说有人曾成功抗拒过这种本能。

“好吧,如果你坚持。”他微笑,向外面走去。

脑中浮见金发青年那瞬间坚定坦然的眼神,他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屈服,也根本未把这小小的反抗放在心上。很多年后,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并没有错。埃尔弗看着眼前的青年,街道的喧闹远远传来,流莺的尸体已在逐渐冰冷。

杰拉尔德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跨过尸体走过去,唇边溢出一绺鲜红的液体,他的姿态慵懒中透出危险。他优雅地拿出手帕拭了下唇角的血液,他已经习惯如此的进食。埃尔弗和他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杰拉尔德沉默得像个影子,偶尔抬头望天,这么多年来,他再也寻找不到他眼中的焦距。

是的,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是正确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他错得一塌糊涂。

杰拉尔德打开门,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埃尔弗走进来,感叹道,“总算进来了,我不是太喜欢走窗户。”

“你的钥匙呢?”杰拉尔德说。

“在泰晤士河里沉睡!”埃尔弗大笑,看到同伴古怪的眼神,解释道,“一个男孩在那里打水漂,我和他比划了一下。”

“再去配一把,不然你就爬窗户。”杰拉尔德说,埃尔弗把灯打开,屋内一下明亮起来,“这东西满方便的。”他评价,活得太久的好处之一就是惊喜不断,在以前怎么也想不出会有这样方便的工具。

杰拉尔德不感兴趣地看了那放光的东西一眼,“我倒不觉得。”他说,向自己的房间走过去。埃尔弗靠在沙发上,向杰拉尔德的背影说,“我讨厌窗帘的颜色,明天去订购一套新的吧。”

“这套也是你要买的,”杰拉尔德指出,“才一个月而已。不过随便你。”他打开门,把自己关进房间。

没过几分钟,门被打开,客厅的光线泻了进来,黑发男子打开灯,房间一下变得明亮。杰拉尔德正坐在桌前看书,他转头看向门的方向,视线落在埃尔弗身后的开关上,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埃尔弗斜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看到窗边的人影又陷入了黑暗中,他问道,“你不喜欢这些人类的玩意儿吗?”

杰拉尔德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硬皮书,“用不着。”

“想回法国吗?”另一个人问。

“不怎么想,这里还不错。”杰拉尔德说,“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我讨厌这些英国佬,”埃尔弗孩子气地撇撇嘴,“一点规矩也没有,昨天在赌场里,一个醉鬼居然一口咬定我是苏格兰人——”

杰拉尔德斜了他一眼,“你很无聊。”

“而且这鬼地方老下雨,醉鬼也多,血里还有股霉味儿……”

杰拉尔德摆摆手,“随便你,把门关上。”

埃尔弗退出去,房间里又陷入舒适的幽暗中。已经多少年了?杰拉尔德想,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愤怒与反抗,和那个人和平相处理所当然。他做吸血鬼,已经比做人类的时间多出了十几倍,即使他努力回忆,无法再触摸到另一段时光的影子了。

而且他也懒得回忆。

杰拉尔德靠在椅子上,舒适地把腿伸直,看着窗外的夜色。修长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敲打着书皮,如果回忆起生命中那些最尖锐的痛苦,那就是……饥饿吧。

最初是从胃里烧起来,然后慢慢蔓延开来,一直烧到指尖,连动动手指头,能唯一感到的东西,就是饿。

内部仿佛被吃空了,然后被吞噬的部分都不再是你自己的,它们每一寸都在写着饥饿!它吞食掉你的意识,身体不再是你的东西,“本能”才是它主宰者。

他记得他躺在棺材里,那里一片黑暗,他的大脑渐渐像变成了一种不听话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像鲜血的味道。血,血,那甘美得让人心醉的东西。他不知道如果他不曾品尝过埃尔弗血液的味道,感觉会不会更好一些,那更可能只是全然的饥饿和绝望,痛苦依然,只是少了诱惑。

他在这片黑暗中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天,也好几个星期,他的时间观念渐渐失去,每天填塞进他意识里的,都是满满的饥饿。

和身为人类的饿是不同的,像是对应着那强大的能力一样,那种饿也是铺天盖地,不可阻挡……他突然嗅到些微鲜血的味道,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那确实是血的味道,虽然很遥远,可是清晰得可怕!所有的毛孔在一瞬间收缩,叫嚣着渴望!

血的味道越来越浓,杰拉尔德觉得自己已经一跃而出,找到那香甜的液体,用力吞入咽喉,再次品味到那让人狂喜的美味,接着他恍然地意识到自己还是躺在黑暗中,那些只是他的幻觉。

血的味道更浓了,像是已经递到了唇边,这不是幻觉,他一把把棺盖推开,埃尔弗单膝跪在棺材旁边,手里的水晶杯里盛着半杯鲜血。他并不叫他出来,只是把杯子放在那里,他确信棺里饥饿的血族可以闻到。

看到那双饿得快失去理智的眼睛,他柔声开口,“晚上好,杰拉尔德。你该喝点东西,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接受它需要时间,这只是动物的血。”他把盛着血的杯子递到他唇边,等待他的饮用。那一瞬间,杰拉尔德都以为自己会抓住那个杯子狂热吞食里面的液体,可是他伸出手,猛地把杯子挥开。

酒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鲜红的血四溅开来,渗入地毯和墙壁,血腥味强烈地弥漫在空气中。杰拉尔德紧攥着拳头,把脸深深埋进双膝中,不停发抖。

他骄傲于自己的拒绝,而他也意识到如果这种情况下继续下去,他根本无法坚持。他只希望他能早点死掉。

“吸血鬼是饿不死的。”埃尔弗说,他的声音张温柔纵容,毫不客气打碎他的美梦。杰拉尔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埃尔弗继续说,“知道血族们惩罚族人最可怕的方法吗?他们会把你钉进铁棺里,砌进石壁中,埋在土地下,让你永远忍受饥饿,而无法吞食血液。最为悲哀的是,受到惩罚的血族,不会死去,只能承受。”

杰拉尔德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瞬间被击碎了。他不能死,他是不可能死的!他饿上再久,只是更饿,饿得发疯!永远不能解脱!

他呆呆看着杰拉尔德,黑发的血族站起身,拿起烛台,像个幽灵一样无声地离开房间。

他来到大厅,又弄了一杯血,这次它还是温热的,诱惑着吸血鬼可怕的胃口。但他并没有急着去找杰拉尔德,他知道每一秒钟,他都被饥饿折磨得更加强烈。

如果他一早就告诉他血族是饿不死的,那他不怀疑这个年青人的第一反应是去自杀,但,一个被饿得发疯的人却不可能想自杀,因为那时他脑中唯一拥有的意识就是进食,而无力去实行另一个激烈的抗争。杰拉尔德已经接近崩溃,自己的话击碎了最后的一点抵御。

又等了一会儿,他慢悠悠地拿着盛满鲜血的杯子走向杰拉尔德的房间,他甚至好笑地猜想他会不会去舔地上的血液,作为贵族他不该这么失礼,但是血族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走进房间,杰拉尔德仍坐在棺材里,可是这次没有把面孔埋进双膝,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他紧盯着门口,眼睛亮得可怕,他视线的终点是自己手中的水晶杯。

埃尔弗优雅地伸出手,把杯子递到他手边,杰拉尔德接过杯子,迟疑了一秒,凑到唇边,当嘴唇触碰到那液体时,皮肤像有生命般试图把鲜血吸入体内,那瞬间冲击大脑的美味他再也没有犹豫,迫不急待地捧着杯子,吞咽里面的鲜血。

埃尔弗靠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一切都在照程序进行,金发的青年放下喝空的杯子,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要再来点儿吗,杰里,你两个星期没吃东西了。”他说。杰拉尔德沉默地坐在那里,虽然鲜血很美味,但是想到喝的是什么他还是忍不住想干呕。

“这只是一些动物的血,就像你吃的那些薰肉、鱼子酱,没什么区别。”埃尔弗安慰他,“鲜血是一种美好的食物。”

他把杰拉尔德从棺材里拉起来,带着他向外面走去。“我写信到奥尔弗家,告诉你哥哥我和你很投缘,特别留你多住了几天,他很高兴你交到新朋友。”埃尔弗说,杰拉尔德有些为这个人擅自接近他的家人感到生气,但很快还是泄下气来。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解释他这些天行踪的好方法。

埃尔弗避开大厅,尸体他还没有清理。“你到这里一个星期了,却连这里有几个房间都不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也许你愿意参观一下我的房子。”他向青年建议。

“我得回家了。”杰拉尔德说。

“现在?”埃尔弗做惊讶状,“感觉有些着急。我等一下就去叫马车,最好带上足够我们睡的棺材,我可不想白天时睡在床上。”

杰拉尔德停下脚步,敌意地盯着身边的家伙,“不,你不能到我家里去!”

“哦,亲爱的杰里,难道你觉得你照顾得了自己吗?去吸一只活生生动物的血,掩饰你为什么整个白天都不在,以及为何你总不吃人类的食物……”

“我不会允许你到我家里去!”杰拉尔德说,抬高声音,眼中露出威胁。埃尔弗感兴趣地挑挑眉,他满意地从这个前天主徒身上看到了属于猎捕者的特质。那危险藏匿于一种诱惑者的气息中,悄悄地从他曾单纯俊秀的脸上冒出头,向自己展示一个星期前行为的美丽后果。

他笑了,“还有一个重点,如果一个新生的血族没有领路者的话,可能会被找麻烦的。”

“这里还有别的吸血鬼?”

“有那么一些。”埃尔弗说,这世界上确实有别的血族,不过居住地都相当分散,他隐藏了另一些吸血鬼找到他的可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以及即使找到了他们也懒得管闲事的事实,他可不想被甩掉,他还有新的课程要进行。

杰拉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过一段时间再回去。”他轻声说。

埃尔弗摊摊手,“随便你。”他斜了青年一眼,他还需要时间。时间,那真是个折磨人但又好用的东西。

“再喝点东西吗,杰拉尔德,你还不大习惯直接吸取生物的血液,我会为你配上精致的水晶杯,把上好的美酒端到你唇边的。”他说,“这是段艰难的时期。”

回答是一片沉默,他知道这是某种不大确定但偏向于默认的状态,大部分人在处于这种两难的情况下时都会显得被动,而他也知道自己会推动他,让这个年轻人不那么艰难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第二天,杰拉尔德睁开眼,无意识地感到一丝喜悦。他是被夜色和鲜血的味道叫醒的,他推开棺盖,埃维尔站在那里,旁边的水晶杯比昨天的大了一些,微笑着等他吃饭。

他站起来,接过杯子,鲜血还有些余温,填满唇齿间的感觉无比美味。他一口一口把血喝光,不去看它怵人的色彩,可当脑中一瞬间想到他在吞食什么时,他感到一阵反胃。

埃尔弗接过喝光的杯子,理解地看着被呛到的杰拉尔德。

“夜色美好,不该错过,杰拉尔德,我们去散散步怎么样?”他问,杰拉尔德点点头,埃尔弗拿着烛台走在前面,新生的吸血鬼好奇地四下打量,只有他们才能体验到夜色真正的美。

他会让他习惯这种生活,新的饮食,新的能力,以及眼中新的世界。

杰拉尔德在很小的时候,总是难以想像自己长大后的样子,他渴望穿着正式的礼服,穿梭于华丽的酒会,和一个漂亮的少女在宴会大厅翩翩起舞。他常想像长大以后将多么有趣,可是有一天他长成了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恍然回忆起往事,既不惊喜,也不新鲜。

像他的小猎狗变的高大威武,像花园里的花朵一季季发芽和枯萎。时间仿佛是看不见的,你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意识到它始终在那里怒吼,只是那些警告和嘲笑,被习惯谋杀了。

——在埃尔弗家呆着的第二个星期以后,他开始视鲜血为理所当然,并在逐渐增加。

那种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它迅速溶入了他的生活。他的听力越来越敏锐,而他也越发习惯和能控制这种听力,当他坐在埃尔弗的书房看书时,他能嗅到走廊上女仆的血是何种味道,甚至她刚从花园或是厨房过来。他在和埃尔弗聊天时,无意中把一枚金币折了个对半。

这种情况在迅速渗入他的生活,变得理所当然。

可是这一切,却突然被打破了。

那天他比平时醒得早了些,埃尔弗还没有到,他便独自走了出去。接着他看到一个女仆的躯体斜在沙发上,埃尔弗拿起一支酒杯,漫不经心地用她的鲜血慢慢把它汲满,女仆的生命已然离去,尸体变得冰冷。

他看了他手中的水晶杯,正是平时他给自己的那个!

埃尔弗抬起头,看到了杰拉尔德。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即不愧疚也不惊讶,他放开手中的尸体,她颓然倒下,他朝他举了一下杯,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杰拉尔德后退了一步,他想大声尖叫,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只是颤抖着嘴唇,看着那个人慢慢走过来。他向他举起酒杯,鲜血仍溢着余温,他看到他冰冷的蓝色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惊骇而恐惧,身体里流着魔鬼血液的叛神者!

他想用力把他手中的鲜血挥开,可是他举不起手臂,他感到身上泛起冷汗,像是被定住了,眼前交错着尸体和血的幻像。他甚至希望埃尔弗说些什么,他可以大声反驳他,可是黑发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鲜血在眼前晃动,诉说着他的罪恶。

好一会儿,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不是的……”

埃尔弗笑了,他的笑容愉快,几乎纯真无邪。“是的,只喝动物的血是不会解除你的饥饿感,顶多能缓解一下。只有人类的血,我的杰里,才能让你体会到这至高无上的美味。”

杰拉尔德又退了一步,他只是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到反胃,极度的反胃,他想把所有的内脏和所有的血一起吐出来,干干净净,吐到自己什么也不剩,只剩下一个灵魂,才能不沾上血污!

那种强烈的感觉冲上喉管,他猛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埃尔弗站在那里,拿着盛满血的杯子,冷冷看着跪在地上撕心裂肺般呕吐的青年。

还从没听说过吸血鬼能吐出什么东西,所以青年只是干呕着,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那些血依然在他的身体里,冷漠坚决地充当着他身体的一部分。

埃尔弗满不在乎地把杯中的血倒进壁炉,青年仍伏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知道,这几天是不指望这小子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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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墓第2章_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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