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奥尔弗觉得自己该吃东西了,他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转悠,瞟过一个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盘算着她们鲜血的成色。
一个独自散步的俊美男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杰拉尔德的视线从她们中扫过,然后定格在一个金发女子身上。
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裙,头发打理成精致的发卷,披在白皙的肩上。她和身边的女伴儿正谈论着什么,后者手里拿着一小捧薰衣草。
杰拉尔德的脚步改变了方向,无声地跟在金发女子的身后,他需要等到一个没有人的环境。
她很漂亮,他心不在焉地对食物做出判断,看上去性格温柔,也许还喜欢些花花草草,不然女仆干嘛抱着捧薰衣草呢。这种植物可以定神、可以安眠……“放在衣箱里可以防腐,我喜欢它的味道。”那个秀美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束紫色的花朵,她的表情温和而宁静。
安妮特,你去天堂了吗?
他抬头看天,这些年来他眼中的天空永远是一片黑色,月光带来魔力的银白,星星嘲弄地闪耀着,那些是他的同类。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坐在草地上,阳光在她金色的长发上流泻,她冲他招招手,“杰里,你不想吃些杏仁饼吗?”
他站在那里,对她微笑,“它们真漂亮,让人都不忍心吃掉。”
她笑起来,像朵绽开的太阳花,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像层金红色的毯子。
杰拉尔德突然有些渴望看看白天的天空,这种渴望他以为已经死去了很多年,可是现在突然间冒了出来,这可不是好习惯,他心不在焉地打消它。
“你觉得我烤些小饼干,他会喜欢吗?”金发猎物对女仆说,她的目光温暖平静。杰拉尔德隐身在黑暗的树丛里,从窗外看她,那笑容一瞬间让他觉得恍惚,是了,她很像安妮特。
他微皱了下眉,拒绝这种回忆,——这没有一点好处,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温暖过去会刺痛他冰冷的内心,并狠狠伤害它。他花了很多年才学会回避禁区,直到那避让已经深入骨髓,他甚至不知道那禁区还在不在。
女仆笑着回答了句什么,转身走出去,杰拉尔德看着她摆弄花草,现在是下手的好机会,只要几秒钟,他就可以走进去,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出屋外,用牙齿狠狠咬穿她的动脉,美味的鲜血会涌出来,他打赌那一定是少见的美味。他会再次为那样的欣喜而心醉,满足欲望那一刻的美好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
他静静看着她的身影好一会儿,看她满怀感情地摆弄着那些花草,笑容甜美,也许明天她的意中人会来做客。
感到背后有什么人在,他转过头,埃尔弗靠墙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与夜色溶为一体,有一种危险的英俊,站着的姿势随意而优雅。“到晚餐时间了,杰里,可别放过这样美味的食物啊。”他柔声说,唇角挂着一丝轻佻的笑容。
杰拉尔德发现自己并不真的惊讶他出现在这里,他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在吵完架后,他已经习惯于这个人不知何时冒出来,而他们又理所那当然开始平静交谈的情况了。
他感到对这只猎物再提不起趣味,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晚上好。”他说。
“晚上好,”埃尔弗说,朝窗口撇撇嘴,“你不想要吗?”
杰拉尔德看也不看她,继续向外走过去,埃尔弗紧跟在他身后。“她很像你姐姐。”他说,探询地看着杰拉尔德,后者没理他。
“我觉得你可以去和她说话,交个朋友,重温一下你美妙的姐弟之情。”埃尔弗继续说,杰拉尔德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他,埃尔弗挑挑眉,做出一个“哦,又要吵了?”的表情,等着他发难。
可是杰拉尔德并没有说话,那双剔透的绿色眼睛里总有一种捉不住的忧郁,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埃尔弗转头去看大街,他记起金发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夜已经深了,街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要去吃点东西吗?”他露出一个微笑,亲密地把手放在朋友肩上,“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杰拉尔德,你这么瘦,不需要节食。”
杰拉尔德没说话,顺从地和他一起往前走,他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猜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热闹的混乱的场所,有足够活人,他们都流着温暖的血,然后他们会选中其中一个或两个,尽情品尝他血管中的美味。
魔鬼!
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凄厉地尖叫,满是控诉,可是它的声音太小了,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可以轻易忽略。杰拉尔德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麻木,这么多年后,他甚至研究透了这悲哀,连伸出手去反抗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了。
他继续跟着埃弗尔向前走,人慢慢多起来,他们说说笑笑,体内跳动着热烈的红色。他感到腹中一阵饥饿,他知道,这里有他的晚餐。
他们走进费蓝尔街时这里正是热闹,通明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是吸血鬼最喜欢的地方,赌徒们大声吆喝着,流莺格格娇笑,空气中飘浮着汗水、香水和钱币的气味,以及鲜血香甜的味道。
一个穿着亚麻布长裙,披着红色披肩的女子靠在墙上,冲埃尔弗暧昧地笑着,后者走过去,就势揽上她的腰,显然他看上了这个猎物。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血族们只吸食喜欢者的鲜血,情况有些像人类的一见钟情。杰拉尔德听到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充满挑逗,“宝贝儿,你真是上等的美味……”
杰拉尔德继续向前走,同伴独自猎食而去,他知道那女子的命不久矣,他也并不关心。他恍然地越过明亮的灯光,人群喧闹,流莺挑逗的眼神,它们如同浮光掠影,悄悄向后流去,在他脑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杰拉尔德回过头,出现的是一张女子娇艳的脸,她并不算特别漂亮,但是生气勃勃,她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下颌,“今天天气不错。”她用拉长的、轻佻的语调说,舔了下唇,向他展示着身体值得骄傲的部分。
杰拉尔德露出微笑,顺从地任她拉着来到赌馆后的僻静处,同样任她把他按在墙上,搂住她的腰。
“你看上去不像来这里的人。”她说,身体紧贴着他,有技巧地轻蹭。
“是吗?”杰拉尔德说,心不在焉地抚摸她卷曲的长发,流莺笑了,“我见过您这样的人,我向你保证,肉体的欢愉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痛苦。”
她热烈地吻上他,杰拉尔德抱紧她,亲吻她柔软的颈项,然后准确地找到了动脉的住置。鲜血汩汩地流动,那是对他永恒的诱惑,他紧紧吻上去,用牙齿刺穿她的血管!
她并没有感觉到,血族的唾液中有麻醉的成份,他确定他会让她感到销魂,这是一项方便的功能,虽然杰拉尔德并不多么喜欢它。
浓稠的血液涌进口腔,填满牙齿与舌头的每一寸空间,带进说不出的甜美与满足,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跃动着生命的气息,杰拉尔德渴望地将它们咽下,品味着那一刻的喜悦与感激。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他感到怀中的躯体突然挣扎起来,大约是因为过多的失血让她清醒了。杰拉尔德紧紧搂住她,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幅男女温存的景象,他的脸紧埋在她的颈项中,表情温柔而迷离。
埃尔弗找到杰拉尔德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
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那个金发青年正猎食着人类,他听到他吞咽鲜血的声音。
不一会儿,杰拉尔德放开手中的尸体,它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夜色让一切阴郁而沉重,青年看着他,绿色的眼睛依然是那永恒不变的忧郁,唇角一丝鲜红的血溢了出来,有一种凄艳的美感。
埃尔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个有着优雅姿态和纯真眼神的青年。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和任何一个夜晚没有区别,他饱食了一顿鲜血,正躺在树上睡觉,却被树下一阵声响吵得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贵族青年,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然后跪在树下,伸出双手像在寻找什么。埃尔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像在黑夜中跃起的一小抹火焰般让人眼前一亮,虽然已经吃饱了,但埃尔弗并不在意再加一顿宵夜。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声音要大得多,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跑了过来,他的身形强壮,充满力量。他停下脚步,冲金发青年嚷嚷着,“别傻了,杰拉尔德,你找不到的,雪莉的耳环和她的追求者一样多得带不完,我们犯不着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他打了个寒战,深秋时节,月色像落下的一层寒霜,夜晚像冬日一样寒冷。
被叫做杰拉尔德的年轻人依然趴在草地上,听到这话他抬起头,“可这是她母亲的遗物,阿瑟,整个下午她都不太说话。”
埃弗尔看到他的脸,那是张俊美的,几乎可以称为精致的面孔,他跪在地上的样子很没规矩,却有一种纯真的气质。
被叫做阿瑟的青年伸出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表情不屑,“行了,杰拉尔德,你不是准备去神学院吗?她不会考虑和一个教士调情的。”
杰拉尔德并没有站起来,“她的耳环是在奥尔弗家丢的,我是主人,应该帮忙找找。”他说。
阿瑟笑起来,索性在他对面蹲下,讨论这个话题。“别告诉我你对她没有一点意思,杰拉尔德,你就因为觉得她伤心就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找一个不知掉在哪里的小耳环?”
“为什么不行。”
阿瑟挑挑眉,“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准备在把身心都奉献给上帝之前来一次越轨行为体验人间情欲美好的话,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杰拉尔德哼了一声,放开他的手继续寻找,“行了,阿瑟,如果你喜欢她就去追求,这么跟我说话什么也帮不了你——”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找到了!”他说,拿着一个小小的碗豆花耳环,它在月光下闪耀着清冷的光芒。
“如果,如果你一点也没有讨好她的意思,杰拉尔德,把那个耳环给我,”阿瑟冷冷地说,“我来还她。”
“不行。”杰拉尔德说,把耳环放进口袋里,“欺骗可不是好习惯,阿瑟。”
埃尔弗笑起来,显然他碰到了两个年轻人为了一个女人产生冲突的情况,也许运气好他们还会决斗。不出所料,叫做阿瑟的年轻人突然一把抓住杰拉尔德,把他推回树边,身下的枝杆震动一下,埃尔弗颇有趣味地看着这场争吵。
“说实话吧,杰拉尔德,你喜欢她!”其中一个人叫道。
杰拉尔德试图把他的手拉开,“放开,别指望我和你决斗,满足你那些骑士幻想!”他也大叫,“一个耳环就这么重要吗?你有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去追求她,却在这里冲我大喊大叫!”
“它非常重要!”阿瑟严肃地看着他,“你简直不能想像它的重要性!杰拉尔德,如果你不爱她的话,就把它给我,我会用它去向她求婚!”
杰拉尔德笑起来,“别傻了,阿瑟,耳环和谎言,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爱情这东西的重要帮衬呢。”
埃尔弗有趣地看着这个场面,也许这个年轻人并不爱耳环的主人,他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找一支耳环。可人类并不会了解那些,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树下,两个年轻人仍在纠缠着谎言与爱情的话题,最终其中一个息事宁人地说,“那我们悄悄把它放在她的房间里,让她当成亡母显灵好了。”
阿瑟恨恨地松开手,但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两人向城堡的方向走回去。“她值得让我们变成情敌,杰拉尔德,她值得!”他嚷嚷,“你真的对她没意思吗?”
“好吧,她很可爱。”杰拉尔德承认,“我只是觉得你为了得到她的好感而欺骗她很奇怪,你总向我强调你对她又爱又恨,感情复杂,可你有那么多激情干嘛总冲着她身边的男人们来,而不去找她直说呢……”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埃尔弗坐在树枝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然后他跳下树,向奥尔弗家的城堡走过去。
杰拉尔德·奥尔弗是奥尔弗家的第二个儿子,在贵族之家,如果你不是长子便像是有了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权力,奥尔弗家也不例外。
但这种悠闲与自由却养成了杰拉尔德的性格——至于更具体是什么埃尔弗还不大清楚,但看上去正直善良。他站在城堡外黑暗的树丛里,看着房内溢出的桔红色烛光,和里面的争论吵闹,他习惯于旁观者的位置。
显然,奥尔弗家刚刚遇到了一些麻烦。
“天哪,什么夜晚会变大的黑猫,白蜡树里住着的影子,还有什么撒旦的印记,”杰拉尔德叫道,“我没见过比她更虔诚的人了,他们怎么能把一个上帝的信徒关于那种地方去?”
“好了,杰里,她这不是回来了吗,”他的哥哥息事宁人地说,“贾森主教又饿了而已。”
“捐了多少钱?”杰拉尔德说,“幸好她能回来,主教怎么能这么做,他在用金钱测量一个人是否是魔鬼吗?即使上帝需要世俗的权力,这种行使的方式是不对的!”他说,紧抿着唇。
“行了,别说了,我可不想你也被关到宗教裁判所去,”斯科特说,“去看看你姐姐吧,她吓得不得了,还受了伤。”
“只是被针刺了两下。”一个温婉的声音说,安妮特走进来,看着她的两个兄弟,“他们要找什么撒旦的标志,上帝啊,那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你该说那都是撒旦信徒应得的下场。”斯科特纠正。
“可是,”安妮特提高声音,“至少我可以发誓,那个和我关在一起的卖花姑娘绝不是什么女巫,她才九岁,只是不幸认识几个字而已——”她停下来,斯科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说这些了,我不想再拿钱去赎你们中的某一个,也不想看着我的弟弟或妹妹被烧死。”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法国的猎杀女巫行动已经进行了小半个世纪,整个国家人人自危,连贵族之家都难以幸免,他们只能捐出大把的钱财,向教会表示自己的臣服。
“杰里,明天布赖恩家的晚宴你去一趟好吗?我有些帐目上的事要处理,”斯科特说,“你该偶尔去散散心,跳跳舞,找个漂亮的姑娘。”
杰拉尔德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哥哥。埃尔弗隐身在窗外的黑暗中,明天,也许他有认识这个年轻人的机会。
杰拉尔德有些心不在焉,他跳了支舞,就拿了杯红酒早早躲到了外面。空气清寒,他的发丝和衣摆在夜风中颤动着,凉意渗入皮肤和头脑。
“为什么不呆在有光线的地方?”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杰拉尔德回过头,一个黑发男子靠在树边看着他,他的头发有些打卷,用蓝色的发带束在后面,眼睛也是蓝的,有一种慵懒与危险的感觉。
“外面空气比较新鲜。”杰拉尔德说。
男人微笑,“晚上好,我是埃尔弗·克劳德,这真是个美丽的夜晚。”
“晚上好,我是杰拉尔德·奥尔弗。”金发青年说,“我从没见过您,您是布赖恩先生的朋友?”
“那并不重要,现在起我们就认识了,”埃尔弗说,“介意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吗?”
杰拉尔德笑着点头,他并不习惯于一个陌生人太亲热地称呼他,但朋友总归是好的。
“话说回来,杰拉尔德,你憎恨教会吗?”埃尔弗说。杰拉尔德张大眼睛,埃尔弗可以感到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酒杯,“您这是什么意思,克劳德先生。”
“你可以叫我埃尔弗。”黑发男子说,“为什么不恨,他们不是抓走了你姐姐吗?”
杰拉尔德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家务事。他扯出一个笑容,“显然那是个误会,他们很快就弄清楚了。”
埃尔弗笑起来,他的笑容俊美但是轻佻,像在嘲讽这个话题。“你真的认为那些烧死的女人都是女巫?杰拉尔德,你以为我会相信?连你自己都不信。”
杰拉尔德很想转身离开,他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这个问题,这太危险,可是某种不知明的力量还是让他留在那里,他直视他透着讥诮的眼神,“好吧,我承认他对们犯了一些错误,这是俗世的错误,和上帝无关。”
埃尔弗故做惊讶地张大眼睛,“哦,我以为你会说上帝的意旨不可揣测呢。这可真是胡弄人的观点,但看上去你不笨,拥有一点俗世的智慧,这样可不适合当上帝的仆人,但适合当贪婪的教士。”
杰拉尔德笑笑——礼貌但拒绝性的,“外面有点冷,我先进去了,克劳德先生。”他说,转身向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埃尔弗站在他身后,柔声开口,“你曾渴望过吗,一种和上帝无关的力量。永恒的生命,不变的美貌,杰里。”
杰拉尔德回过头,“从没有过。”他说。
“为什么?”
“因为没有东西值得。”年轻的教徒说,朝他欠了下身,继续向前走。
埃尔弗眯起眼睛,金发青年的拒绝让他很不高兴,他不习惯这种拒绝。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杰拉尔德惊讶地转过头,黑发男子的表情冰冷,眼中透出一丝杀气,整个人透出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值得的,我来教你。”埃尔弗说,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把青年压在冰冷的墙上。他伸出手,触碰到他的颈项,指尖落落的发丝柔软而温暖,鲜血汩汩地流动,他吞了下口水。“你有一个很诱人的脖子。”他说。下一秒,他发现青年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像冬日冻透了的湖,他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斥责。“放开你的手。”他说。
“你让我感到饿了。”埃尔弗说,凑进他的脖子,着迷地感觉那鲜红液体奔流的脉动,金发青年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埃尔弗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别动,别动。”他柔声说,紧按着他的肩膀,听到他因为疼痛而抽气的声音。一个人类,即使是成年男子也不会有力量反抗一个血族,埃尔弗紧贴着他的颈项,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么,虔诚的杰拉尔德,让我来考验一下你的忠诚。”
他说完,把自己的牙齿用力刺进青年的动脉之中。
杰拉尔德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感到了颈上的刺痛感,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在干什么。这些年宗教对于黑暗生物的宣扬并非毫无用处,这个男人——不,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吸血鬼,正在吸他的血!
杰拉尔德想大声尖叫,可是声音像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来。“魔鬼……”他发出微弱的声音,用力挣扎,可是男子的力气大得出奇,把他禁锢在那里。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可以听到血族紧贴着他的呼吸声,那可怕的、吞咽鲜血的声音,从动脉汲取他生命的能量。他的手臂越发无力,眼前阵阵发黑,强烈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脏,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很久之后埃尔弗仍记得杰拉尔德鲜血的味道,那种温暖和甘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像是可以品味到他单纯虔诚的生命,他的正直以及感性,那从不是属于埃尔弗的东西,这种分享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他慢慢松开他,青年颓然地倒在地上,双眼张得大大得,已濒近弥留。
埃尔弗蹲下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逐渐失去生命的年轻躯体,和那双绿眸中的痛苦恐惧。
“杰拉尔德,”他柔声说,“你就要死了。”
青年的眼神晦暗而绝望,他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但是我可以救活你,杰拉尔德,告诉我,你愿意吗?”
青年瞪大眼睛,然后,他看到他以极为缓慢的动作,摇了一下头。
埃尔弗眯起双眼,像只猎食中的猫,他用指甲刺破自己手腕,鲜红的血渗了出来,顺着白皙的腕子缓缓滴下。他凑进他,眼中充满诱惑,“喝了它,你就可以活下去。”
鲜血一滴滴落在杰拉尔德苍白的唇上,像是生命妖艳的色彩,顺着青年的唇缝渗进唇中,划过牙齿和舌头,缓缓渗出喉管,带来生命的温暖。
埃尔弗笑了,他英俊得近乎嚣张,笑容冰冷而危险,接着,他毫不客气地把手腕从那渴望的唇边移开。他舔舔自己的鲜血,蓝色的眼睛戏谑地看着他的猎物,“你真的不要吗?”
他满意的看着杰拉尔德的眼中浮现出的痛苦,他的血已经渗入他的身体,让他感到生命在缓缓复苏,但那微小的力量并不足够他活下来,如果没有新的血,他将花费更多的时间,忍受着更为巨大的痛苦,感受自己一点一点的死亡!
青年轻微地蜷起身体,可以感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都渴望着鲜血,它们像不再受他的控制,化为任何可以脱离他意识的物质,向身边那个黑发的血族扑过去,啜吸他腕上甘美的生命之泉。
一滴鲜血再次滴下来,杰拉尔德无意识张开唇,它落在他的唇角,然后渗进口腔,带来让人发疯的甜美,可那狂喜的美味转瞬间就消失了。他试图寻找,可是埃尔弗又收回了手臂。
杰拉尔德转过头,黑发男子微笑看着他,慢慢伸出渗血的腕子。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动作急切近乎疯狂,他感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所有的思想,躯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鲜血的渴望!
他抓紧那个人的手臂,像溺水的抓住唯一的浮木般狂乱,这是拯救他脱离死亡之海唯一的东西!他的唇急切地覆上他的伤口,那甘美的物质涌进口腔,带来生命和难以言喻的满足,他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埃尔弗轻轻笑了,他伸手抚摸杰拉尔德柔软的金发,看着青年贪婪地啜饮自己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