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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气候一日比一日见冷,而落伽山是个落不住雪的地方,冬季Ch_ao寒湿冷,常有Yin雨绵绵。
哑巴婶知道余燕至的屋里冷,晚饭后便喊他留了下来。
土坯砌成的炉灶旁摆着两个小板凳,余燕至和师姐并排坐在一起,那四方的炉灶上蹲着壶水,铜壶边围了圈山药蛋。
余燕至握着把小剪子,左手中是对折过的彩纸,他神情专注地剪了半晌,末了抖落下些碎纸片,将那纸张展开,便是精巧可爱的一只小兔子。这是娘教他的,娘的手很巧,会剪许多花草鸟兽。
余燕至将小兔子给了师姐。
师姐今年五岁,有个好听的名字——秦月儿。
秦月儿长着樱桃嘴儿,大眼睛,只是胖成了肉球,哑巴婶抱得动她,余燕至背她走十来步就要气喘。
“婶。”秦月儿迈着两条小短腿来到哑巴婶面前,高高举起剪纸道:“兔子。”
哑巴婶笑得咧开了嘴,她满脸的刀疤,样子实在吓人,可那眼里全是温柔慈爱。秦月儿不怕哑巴婶的丑脸,她也跟着笑,笑没了眼睛。哑巴婶大手抚过秦月儿的脑后,指了指余燕至,张嘴道:“啊啊,呜啊。”
秦月儿蹦蹦跳跳地坐回小板凳,将小兔子平平整整地铺在腿上,大眼睛望着余燕至道:“燕至哥哥,你再给我剪只小兔子吧,它一个人没有伴。”
余燕至点点头,问哑巴婶要了张彩纸,反着方向又剪了只。两只小兔子被贴在了纸窗上,面对着面相望。
屋里渐渐飘出山药蛋的香味,秦月儿谗出了口水,胖手就往那铜壶边伸去。余燕至连忙捉回她的手,小声道:“师姐,那个烫。”
“我想吃……”秦月儿扭着胳膊往外挣。
余燕至不敢松开,一边困住她,一边小心地将颗山药蛋拨得离铜壶远了些,晾了小会儿,这才拿指尖捡起放在腿上。那山药蛋隔着厚衣料仍是烫,余燕至又哄了秦月儿半晌,待那温度降下来些便掰开吹吹热气,给了她半块。
哑巴婶忙活完手里的针线活,一抬头瞧见余燕至正将剩下的半个山药蛋往秦月儿手里送,便不觉微笑起来。她看了看纸窗上的两只小兔子,又看向炉灶前坐着的两个孩子,笑容渐渐加深,半晌后又边笑边摇了摇头。
铜壶里的水开了,喷出热气,将壶盖掀得东倒西歪,哧啪作响。
哑巴婶收起装着布线针剪的竹蓝子,将壶提了下来,又捡了几个山药蛋包进布兜里。她拍净裙面上的线头,拢了拢鬓边散乱的发,便要Mo黑将这些送去庄云卿的住处。
“婶,我去吧。”余燕至赶在哑巴婶面前,从她手中拿过了布兜。
哑巴婶连忙摆手摇头,指着铜壶又指着屋外,意思是这壶烫,外面天黑,她不放心。
“不用担心。”余燕至提上壶柄,哑巴婶怕烫着他也不敢抢夺,便小心地递了出去。余燕至走到门外回头道:“你和师姐休息吧,我去见过师傅就不过来了。”
“啊,呀啊啊!”哑巴婶点点头,转身又取了两个山药蛋塞进他怀中,目送他拐进山路才反手阖上了门。
哑巴婶不偏心,何英算是她看着长大,只是何英从来与她不亲,也不愿接受她的好意。
何英不去哑巴婶屋里,他在庄云卿那儿。
庄云卿住在高处,比余燕至和何英的房间还要冷。庄云卿并非苛待徒弟,他道学武之人不仅
要有强健的体魄还要有坚韧的精神,若连寒冷都忍受不住,又能有何作为?
一路上,余燕至小心谨慎但走得并不慢。冬夜里一壶滚烫的水,盏茶工夫也能变得不温不凉。
今夜无月亦无星,比之昨日更是Yin冷。
转过道弯,朦胧灯火出现在了眼前。余燕至加快脚步,接近途中听见屋里传出笑语。
“你看这张如何?”
“英儿,莫胡闹。”
余燕至停在屋前,顿了顿,一时不知是该先出声还是叩门。
“是燕至么?”随着庄云卿声音响起,门由内缓缓打开。
余燕至忙开口道:“师傅。”
庄云卿微笑点头,让进了余燕至。
何英敛起笑容,将笔下的纸张移开,重新提笔落下。
余燕至先添满了桌上的空茶杯,放好铜壶,又将装着山药蛋的布兜放在了茶杯旁。他向那随意铺散开的纸堆望去一眼,只见那每一张上都画着个人脸模样,若非有旁边的小字根本辨不出是谁。画儿虽不敢恭维,那行楷却是清雅隽秀,端端正正的“庄云卿”三字。
何英这时抬眼看向了他,余燕至与他目光相撞竟莫明心虚起来。
何英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画一番,放了笔,将那张纸轻飘飘往他面前一掷,便端起茶杯走向了庄云卿。
余燕至低头看去,见那上画着只大大的乌Gui,这乌Gui倒是惟妙惟肖,Gui壳的地方竖写三个潦草大字——余燕至。
“何英,天色已晚,你随燕至一起回去。”
何英仰头望着庄云卿,道:“师傅,我想同你住在山上。”
庄云卿拍着他肩膀,和蔼道:“你已长大,理应学会独立,况且你是燕至的师兄,更该做出榜样。”
“师傅……”
“英儿,听话。”
何英不死心地拉住庄云卿袖角哀求,庄云卿不为所动,末了便皱了眉道:“莫再任Xi_ng。”
抿紧双唇,何英又失望又羞恼;他被师傅拒绝得干脆,偏偏还让余燕至瞧去了热闹。
何英与余燕至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何英走得飞快,几乎不看脚下,虽然这条路来来回回已行过许多遍,但此时伸手不见五指,Ch_ao气又渗入地面,也不知何英是被磕绊了住还是脚底打滑,踉跄几步竟是摔趴在了地上。
余燕至瞧不真切,只那响动听得一清二楚;他赶上前弯腰去扶,却是被何英推了开来。何英似乎摔得不轻,站起来后脚步慢下了许多,余燕至继续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无人开口说话。
躺进被窝,余燕至从怀里Mo出了张折好的纸,纸上带着墨香。他将它塞进枕套,闭上了眼。
半夜,余燕至被轻咳声吵醒,迷迷糊糊半晌才确认那声音是来自何英。
爬出被窝,趴在何英身旁,余燕至迟疑了会儿小声道:“你怎么了?”
何英只是轻咳,断断续续。
余燕至有些心惊,他伸出手Mo索到何英的脸,觉得那脸颊滚烫。
“何英?”余燕至摇了摇他。
何英有了些反应,哆哆嗦嗦地往被子里缩去。
余燕至连忙抱起自己的摞在了何英
身上。
隆冬的天,被子里的何英打着战,被子外的余燕至也打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