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晌贪欢
二月二,龙抬头。
“哐当”一声,御书房内的龙椅被用力踢翻在地。当朝天子快步走到书桌前,揪住小太监的衣襟,大声吼道:“他、说、什、么!”
小太监哆嗦着腿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大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丞、丞相大人说:‘微……微臣很忙,无……无法奉召’。”
“岂有此理!”皇帝陛下气度顿失,咬牙切齿地指着御书房门口对小太监喝道:“你去,你给朕去问问他,到底在忙什么!他若再敢抗旨,朕就用国法办了他!”
小桂子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地一阵虎啸龙咆,像雷声似的骇人,偏又不能遮着耳朵躲得远远,心下叫苦不迭,好不容易那阵雷鸣过去了,他立刻风一样冲出了御书房。
皇帝陛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门口绕了三圈,那该来的人还没有滚过来,刚刚平复的脾气又蹿了上来。板着脸四下扫视一番,正要寻个什么趁手的东西往地上狠狠砸一砸,小桂子终于及时出现,老远就踉跄着跑过来,还未进屋就双脚软到在门槛外,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皇帝陛下天纵英才,见了这光景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却还是冷声问道:“他怎么说?”
小桂子不住地磕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丞相大人说……说……微臣……各种忙。”
皇帝陛下双眼一瞪,眸中霎时火势急劲,大骂一声:“混帐!”气呼呼在殿内来回踱了几大步,张张嘴,瞥了眼跪伏在地的小桂子,忽然换了一副平静森冷的语调:“摆驾文华殿。”
銮驾上皇帝陛下一直闭着眼,盘算着自己与丞相这段孽缘究竟修了多少年。
记得第一次遇见那人,乃是在京城第一有名的南风馆——“暮云轩”里。
那时他刚好二十岁,旁人都唤他“太子爷”。太子爷总也算是真命天子,所以嗜好与常人有所不同,也是理所当然。
那天风和日丽天下太平的,无事需操心,他兴致极好,去了“暮云轩”。
那地方特殊,他自己早也熟门熟路地,所以没有带随从,一个人去的。
那爹爹与他熟识,见他来了,热情地推荐新人。偏他是个恋旧的,“暮云轩”里头有个叫静玉的,色艺双绝,Xi_ng子温柔体贴,是他一惯所爱。他力谢了爹爹的殷勤,直点静玉。
“静玉啊……可不巧,今日已经有客人了。”爹爹说。
他不以为意,徐徐展开折扇轻轻扇着,笑道:“哪个客人点的,告诉他,我出双倍的钱给他,请他把静玉让给我。”
那爹爹去了一阵又回来,对他连连抱歉。
“喔。”太子爷扇子一收,轻轻一笑,“无碍,我亲自与那人去说。”
那爹爹犹豫着,他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爹爹手中,含笑看他,自往静玉房间去了。
敲了门,静玉来开,两个月不见,越发地清丽可爱,我见犹怜。
静玉将他挡在门口,眼神不时看向屋内,神情颇有些尴尬:“陈……陈公子……”
他用食指轻轻托起静玉的下巴,笑道:“多日不见,可曾想我?”
“公子……今日……今日怕是不妥……”
他恍若未闻,长腿迈入门内,转头随意打量房间,与往日没什么不同,靠窗处那把古琴依旧,只是对面的梨花椅上多了个人。
房间本就不大,多了个人,自然立刻显得拥挤许多。
太子爷皱着眉,直觉那人……碍眼可恼。走近了要赶,那人却蓦地抬起头来,饶是太子爷见惯风月,瞧见那人的面孔时,还是不禁怔然片刻,随即改了主意。
“静玉,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谈。你先出去一下好吗。”太子爷对静玉笑道。
静玉犹疑地看着那人,那人跷起二郎
腿,往椅背上一靠,沉默不语,静玉便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替二人带上门。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那人,约Mo二十三四岁,目似朗星,鼻若刀削,面如冠玉,额间一抹碎发正巧落于唇角,挠得他心里微痒,想蹭上去Tian上一口。
他用折扇轻轻托起那人的下颚,凑近了柔声道:“在下陈子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抬起深邃如黑潭的眼向他看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却不作答。
瞧这神情举止,原来也是位个中老手。
既到了这种场所,又见了这样人物,太子爷哪还能按捺得住,不知姓名就罢了吧,即便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爷笑着揪过那人的衣襟,贴着那抹碎发Tian了上去,刚想撬开那人的嘴,突然腰间一紧,眼前一花,却被人一把压在椅子上。
三两下衣襟便被剥开,那人探了一只手进来,缓缓地游移揉捏,太子爷心想着两人后会无期,又兼那人实在侍弄得舒服,便半推半就地从了。
一夜风流,销魂蚀骨,三日犹回味无穷。
太子爷这一下被人吊高了胃口,看人就越发挑剔起来。可惜极品难得,不甚唏嘘啊。
太子爷心下虽百般惦记,却也不想去寻那人,不料一个月后竟在金銮殿上再次遇上那人。
殿试第一。
新科状元。
徐梦飞。
那人抬头谢恩时,对上太子爷惊愕的目光,不觉也是一愣。
两人脸上俱是火烧一样的红,想起那一夜的放纵荒唐,不知是羞臊还是……心悸。
那日金銮殿上一片慷慨陈词,却奇怪状元爷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而太子爷青着的脸直到下朝也没有恢复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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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烟雨迷蒙
皇帝陛下的銮驾到门口的时候,文华殿内几名内阁大学士正在丞相大人的主持下商议政事。
番国使节到访,江南税银掺假,官吏补递,华盖殿修缮……大大小小,桩桩件件,必须在会商后草拟决议交由皇帝陛下定夺。皇帝陛下继位不到一年,旧党旧派余力尚存,各有所谋,新丞相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制定许多有违祖制的新政,又斩杀了几位旧臣立威,让众臣是又惧又恨。
冷不丁听到殿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诸位大臣立刻离席起身,跪地接驾,很快便见一双明黄色的方头龙靴便跨进殿内。
皇帝陛下压抑着不豫,朗声道:“除了徐丞相,其他人都退下。”
“是。”众臣答应着鱼贯而出,在殿外窃窃议论着,不知丞相大人又如何惹恼了皇上,竟追到文华殿兴师问罪来了。丞相大人虽然是跟着皇帝陛下从太子府邸出来,但过于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做事不够圆滑通融,还整日Yin沉着脸,寡言少语,连皇帝陛下的马屁都不曾拍过,不由皇上心中不忿。近几个月,眼见得皇帝陛下疏远了徐梦飞许多,大约兔死狗烹,皇帝陛下终于察觉到他功高盖主,只手遮天,要拿他开刀了。
殿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小声议论着,殿内,徐梦飞静静跪在皇帝陛下跟前。
两人皆沉默着,殿内只听到清风拂过桌上的书籍,哗哗作响。
良久,还是皇帝陛下先开口,清了清嗓子:“咳……平身吧。”
皇帝陛下低眼柔声命令,视线意外地跌进一汪水波粼粼的黑潭里,顿时微红了脸,尴尬地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