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初,草长莺飞,春山吐绿。
杜梦楼在无人时便会数一数手中的银两,心觉所差无多,至少可以让他与雪舟穿行秦岭到达蜀地以南。杜梦楼最终的目的地是苗疆,苗疆属荒蛮之地,遍地毒物丛生,看似最普通的花草、虫蛙都是身附巨毒。那里对常人而言无疑人间地狱,可对杜梦楼来说却恰恰是最He适不过的居所。杜梦楼对毒物可谓如数家珍,尤其是那些世所罕见的奇毒异蛊,这些见识,倒也全仰赖那个养了他十八年的“毒圣”。
杜梦楼能在苗疆活得如鱼得水,他心口所种千年冰蚴也一样可保雪舟安然无恙。
他们的天堂就是崔锦和宁王避之不及的恶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莫说这天下不是赵辞的,便是,天地之大,又哪是龙椅之上就能尽视?
南疆极地,毒雾shen沼,只生活着极少的原住民,乃天生药人。连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圣也险些去而难返,只带回只千年冰蚴,皇家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杜梦楼早已打定主意,既然要走,便是天涯海角。此生,无论是寒玉潭的铁锁,云梦山庄的金丝鸟笼,还是宁王府的牢屋,他都不愿再去体尝。
二十年的痛苦,挣扎,忍耐,绝望,以至麻木**将杜梦楼折损得几乎不像个人。
他清醒地看着冰蚴一寸寸钻入X_io_ng口,甚至能听见血ye结冰的声音。
自那时起,杜梦楼不再恨,他只想活。
能活下去,曾经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没有恨,可也没有爱。
从寒玉潭逃出后,杜梦楼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崔锦。
崔锦给予杜梦楼的一切,只是加shen了他之前的认知。毒圣的十八年养育,养出的不是恩情,是药人;崔锦的救命之恩,要得不是他的_gan激,是屈于人下的三年自由。
在杜梦楼无知无觉地等待着三年之约的尽头时,崔锦将一个人带到了他的身边。
天真的,可爱的**全心地信赖着,依靠着他**将他视为全部的雪舟。
他能给雪舟的,比雪舟能给他的要多。或许起初就是因为如此,杜梦楼对雪舟才没有戒备。他不想欠下别人的债,他还不起,可雪舟不懂这些,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无意中在杜梦楼那
里尝到了甜头,从此就认定了对方,总是充满期待地望着杜梦楼张开的掌心。一次,二次,三次**被动的给予渐渐变成了主动的付出,这种付出甚至让杜梦楼觉得安心,而随之的收获却是他始料未及。雪舟像是个花骨朵,在杜梦楼的照料和浇灌下慢慢地绽放开来,然后将他最纯粹的美丽呈现在了杜梦楼的眼前,那是一颗天地间最*诚的心。
杜梦楼终于发现,雪舟给他的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这一次不再是谁欠了谁,因为雪舟不是“谁”,雪舟就是他,他就是雪舟。
月底拿到薪金后就走,杜梦楼做下了打算。
他将银子重新揣回袖中,走了出去。
院里是正等着他的李新府,宝生和雪舟。
天气渐暖,白日渐长,傍晚十分,他们这两大,两“小”的就时不时去镇上溜达一圈。
宝生见杜梦楼出来了,迈着小短tui就贴了上去。杜梦楼弯yao将他抱起,在院里大了点声道:“掌柜的,我们出去了。”
“阿楼,别再给那臭崽子买零zhui了!”刘兰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杜梦楼掂了掂怀里的r团,笑了笑,没说话。和身旁的李新府,雪舟一起从院子的后门走上了小巷。
天色渐渐变暗,藏青色的天空铺着层红彤彤的晚霞。温凉参半的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吹乱了杜梦楼稍长的额发,一只凉软软的手伸了过来,将发丝往杜梦楼的耳后拨了拨。
杜梦楼微微偏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就那么静静地看向了雪舟。
雪舟眨巴着眼,一笑,露出排小白牙。
夜晚的街市上依旧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宝生看到卖糖人的就把口水滴到了下巴上,小指头戳着那处,胖身子往前探去,“糖,糖**”
杜梦楼抱着他走了过去,朝雪舟仰了仰下巴。
雪舟听话地从哥哥袖子里Mo出几枚铜板,在手心里数了数,拿出一个又把其他的放了回去,然后用铜板换了_geng小_chicken_形状的糖人,送进了宝生的手心。
“姐不让你给买,你还买?你瞧他都胖成什么样了。”李新府捏了把宝生的小胖手道。
杜梦楼看他一眼,又慢慢向前走去,“你不说掌柜的不知道。”
李新府有点羞赧,他倒不是故意背后嚼*_geng,是刘兰花问起了他也就随口一说,哪晓得刘兰花转身就去找了杜梦楼。李新府怪不好意思的,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就自掏钱袋买了串给雪舟。
雪舟很懂事,从不张口向哥哥要吃的,他知道哥哥的钱来得不容易,是要留给他们以后用的。哥哥给宝生买好吃的,是想报答掌柜的一家,因为哥哥说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雪舟有点舍不得,掌柜的一家都是好人,给他和哥哥睡觉的地方,给他们吃的。可也只是一点点的舍不得,在他心里,只有哥哥才是唯一。
宝生在杜梦楼怀里Tian着糖,雪舟在一旁吃着糖葫芦,两个“小孩”一个比一个高兴。
一行人在街上瞧了圈热闹,宝生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瞌睡,杜梦楼便转身向回走去。
街上的行人此时渐渐少了起来,对面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个人忽然闯进了杜梦楼的视线。他微微垂首,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与那两人擦肩而过时,杜梦楼屏住了呼xi。
直到出了街市,杜梦楼重新抬起头,停下了脚步。
“你带宝生回去。”杜梦楼转身将宝生送进李新府怀中。
李新府诧异不解道:“咱一起回A,这天都黑了。”
杜梦楼朝他摆了摆手,道:“我有样东西忘记买,你先走。”
言罢,拉着雪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雪舟不明所以,就真的以为哥哥是要带他去买东西,可他们走得地方却越
来越偏僻,渐渐地连人影也瞧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gu劲风从后刮来,黑色人影瞬间冒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几乎融入夜色。
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二位别来无恙。”
雪舟只觉手上传来疼痛,竟是被哥哥攥得死紧。
杜梦楼轻声道:“程九安。”
“杜公子还记得区区在下,是在下的荣幸。”程九安猛地转身,直面杜梦楼,英俊的脸庞上压抑着愤怒。他一步步走向前,声音又低又沉,“在下不知道,原来五百里如此遥远,二位可是跋山涉水,辛苦了。”
杜梦楼看着程九安,开口道:“他呢?”
“他?”程九安很是古怪地笑了笑,点着头道:“公子真是有情有义,还记得云梦山庄的庄主。那也一定记得是谁将二位自王府救出?”
杜梦楼心知此人是专程来兴师问罪,便也不再出言,与他口*之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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