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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三尊正坐在列仙殿上谈事,楚瑟神色慌张的快步踏进殿nei,一改平日从容得体之样。
潭云有丝丝惊讶,因对方成为大弟子以来一向是温雅有礼,气度也于所有弟子之上,鲜少有如此神态,便道:“发生什么事了?”
楚瑟覆手拜过三尊,而后便急促道:“不知仙尊是否还是得我表弟殷盼,属榭州殷家。”
爻宁点头:“榭州殷家我们自是知晓的,其家主殷实当初也于峰上修道,他们怎么了吗?”
楚瑟道:“前阵子我正好下峰,顺带去了一趟榭州拜访,可我在厅堂等待时见家朴们各个面色怪异,就连殷盼与我jiāo谈时也是心不在焉,话语间似乎是他父亲受了重伤,我原本想进门探望,可殷盼又遮遮掩掩的不让,说是会打扰到殷伯伯休息,于是我才作罢,当晚离开之际,见送我出门的家仆面有难色,一看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再我不断追问下去,对方才说数个月前殷家剑堂有把灵剑发狂,伤了殷家所有人,特别是殷伯伯,听闻被刺伤之后便一直未有起色,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家朴说对方灵剑出鞘时他人正好在剑堂附近,亲眼看到那是一把通体银白色的灵剑,刃光如雪。”
三尊听闻至此,皆是瞬间站直起身。
潭云大声道:“肯定是黑土!”
百剑山三个月前也曾传来消息,说黑土的铸剑石自从凶shòu山之役开始便狂躁不止,其灵气波动剧烈到无人能靠近那所铸剑小屋。
爻宁皱眉道:“可为何墨夕的剑会突然出现在殷家?楚瑟,你先让人去落院一趟唤无灼与墨夕过来,先将这来龙去脉弄清楚。”
一刻钟过后。
落院中两人便一同出现在大殿中。
境画第一个开口:“墨夕,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灵剑为何会现于榭州?”
黎墨夕思量了一会儿,又望向楚瑟好几眼,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讲。
一旁肖无灼轻轻握住他的手心,然后捏了几下,于是他才缓缓说道:“数个月前,我与玖岚在豫州陆家的后山树底下谈话,当时刺我一剑之人**便是殷盼。”
讲至最后一句时,他仍有些犹疑。
潭云惊道:“那你俩回峰以后为何不直接告知!?”
倘若凶shòu山之役过后的两个月,皆是因为挂心肖无灼的伤势而无心其它,还说得过去,可如今距离此役已三个月有余,明明有很多机会可讲。
肖无灼道:“原本我们便预计近几日要去榭州一趟。”
爻宁皱眉道:“为何不先与我们讨论?”
黎墨夕闻此问话,又再度望了楚瑟一眼,没有直接回覆仙尊。
三尊皆是顿时了悟,眼前青年的考量便是因为楚瑟!
毕竟楚瑟与殷盼是为亲戚,jiāo情又算熟稔,可榭州殷嘉不止qiáng行夺剑,还差点造成黎墨夕无法挽救的重伤,故黎墨夕才不想在百仙峰上说出此事,就怕楚瑟之后在其余大弟子眼前不好做人,以至于才选择私下解决,这想法肯定也是和肖无灼是先讨论过的。
潭云却是愤怒道:“如今事情闹得这么严重,既然眼下我们也知道了,待会儿大家便直接递影去榭州吧,他既伤了墨夕,我定要ca手此事!”
接着他又转头朝一旁的人道:“楚瑟,你也别太过自责,这事毕竟你不知情,就别往心里头愧责自己,你在这处怪自个儿,说不定人家并无反省之意。”
否则怎会事到如今,都重伤了还不把黑土给jiāo出!
楚瑟朝着黎墨夕,面上神变幻了数回,有震惊、有诧异,可最多的是愧咎,好半晌后才语带抱歉道:“墨夕*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黎墨夕赶紧拍拍他胳膊,道:“楚师兄你别这样说,就是担心你如此,我和肖焕才想要私下解决的,这不gān你的事,别多想。”
一旁肖无灼也淡淡颔首。
楚瑟抬眼,眼睛已有些发红,朝他点了点头做为示意。
接着爻宁便朝众人伸出两指,袖摆一挥,在场几人刹那间即全数递影至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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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
众人落地后便直接进了大门,门口家朴_geng本无法阻拦。
尤其眼前三位仙_yi飘渺的长者,其中一位正chuī胡瞪眼,看起来又急又气,手上灵剑_gan觉随时要出鞘。
身后跟着一名身穿差不多_yi袍的男子,家仆任的出是谁,这位楚公子时常来家中作客,是少爷的亲戚。
而最后走进的两人,身上_yi色一个醇红、一个暗蓝,shen_yi的那人面色沉重,一手牵着身旁俊俏的青年,而被牵着的那人看起来表情最为缓和,在一行人里反倒像是最没事的那个。
殷盼原本在厅院里沉重思事,听闻众人的踏步声便急忙冲去门口,随即见到表兄和三尊,又瞥见肖无灼站在他们身后,心里已经有底。
潭云懒得将过程再冗述一遍,直接厉声道:“墨夕的灵剑呢?”
殷盼看了他半晌,心中似在挣扎,最后才道:“有请众仙尊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走至剑堂外,外围虽已下了层层结界,可在场有剑道修为的人皆已_gan应到黑土的剑气,那gu波动极其剧烈,仿佛剑灵也已_gan知主人的到来。
三尊对看一眼,便默契的相互点头,而后即朝着三处分散开来,皆面朝着剑堂门口。
爻宁手上快速画咒,随即两指并拢甩过,剑堂前多片闭和的门扉在刹那间便应咒而开,境画指间快速滑过灵琴,将剧烈的剑灵波动给困在琴音中,在其流淌出剑堂之前就先行控制住,确保不伤及众人。
而堂nei那把银白色的长剑已是_gan应到结界破损,倏地剑锋朝外,直直飞出,潭云单脚踏地、腾空而起,浅色的_yi袍极富仙姿,提着自个儿的灵剑便飞身朝黑土剑身挥去,将其笔直飞来的劲道大力削弱。
黎墨夕见三尊已替他做了缓冲,便直接跃身往黑土方向过去,手掌一张,便牢牢接住朝他而来的银白长剑。
黑土在他手中瞬间震鸣了好几声,宛如等了一世终于回到主人身边,那般的喜极而泣,颤动过后才又逐渐归于平静,安安静静的待在黎墨夕手中。
殷盼见状浊时心惊不已,仿佛这数十天、数个月以来的躁动,以及被破坏殆尽的剑堂都不是眼前灵剑所为。
肖无灼跃身jin_ru剑堂,发觉里头已是惨不忍睹,不管是桌椅还是剑架都已迸裂成数百块,连四处墙壁及柱身也都是黑土刮出的剑痕,他径自跃过这一片乱象,懒得再多给一丝眼神,眼角瞄到掉落在不远处的黑土剑鞘,正躺在木板碎片上,他便直接跃身过去拾起。
半晌后,黎墨夕将黑土收回鞘中,才转头朝殷盼问道:“殷大哥,你我当初对谈过的话不过短短几句,如今我与金陵黎家也已是毫无瓜葛,为何你要夺我灵剑?”
眼前之人张zhui开阖了几下,还未发声,却有另一道声音从廊上传入:“休想在我家将银石剑夺走!”
殷实提着灵剑冲出,body已比数月前消瘦了一大圈,面目及zhui唇皆是冻的发紫,他抽出剑后目光便锁定黎墨夕,抬臂打算直接攻去,可他却只kua出一步,须臾间,眼前便闪过一道shen色身影,他连人影都尚未看清,手中灵剑被一gu极大的力道打掉,狠狠往外飞出。
走廊侧边的殷盼顿时神色惊骇,蓦地大喊道:“肖无灼!你别伤我父亲!”
肖无灼垂眼望着地上的殷实,而后又缓缓移眸看向刚冲至对方身旁的殷盼,厉声道:“当日你刺了他心口一剑,眼下却要别人不伤?”
落悬早已出鞘,带着显而易见的躁动,因_gan知到主人的愤怒,以及剑灵本身对黑土与黎墨夕的不舍,故此时此刻,那纯黑的剑峰也叫嚣着要刺穿眼前父子俩的皮r。
殷盼也自知理亏,眼神随即闪闪躲躲,压_geng不敢看像肖无灼,而肖无灼的剑尖就指着他与父亲,他明白对方未往下刺入,是因为看在身后三尊的面子上。
黎墨夕随即快步上前,轻拉住肖无灼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道:“肖焕,就让仙尊和楚师兄处理吧,反正他父亲眼下已被黑土刺成重伤,这事就当了结了,剩下的就给你师父算,好吗?”
肖无灼这才慢慢放下落悬,转身面朝着他,低声道:“你说好,便好。”
黎墨夕朝他笑了笑,接着又拽了下他袖摆当做安抚。
潭云踏着重步,走至地上两人的面前:“还请殷家家主解释这其中原委。”
他语气沉重,神色已是疾厉。
不光对方夺了灵剑不说,还将他徒儿的心上人伤至惨重,他心里自然也非常不愉快!
殷盼见眼前众人架式,只好道:“还请众仙尊移步往大厅,表兄*表兄也一起请吧。”
剩余两人的名字他自是不敢再多提。
殷盼急忙唤过一旁家朴,对方也同是紧张不已,因眼前这一大群人一进家院便将主人打制重伤,故他们也是不解又惊慌。
两名家仆赶忙将殷实搀扶至卧_F_,因方才肖无灼打掉他长剑的力道极猛,殷实被那力道震至全身,且body本就伤重,眼下已经吐了好几血,在走廊的地板上留下了触目的斑斑血痕。
众人改移至至大厅后,楚瑟便急问道:“殷盼,为何殷伯伯伤的如此严重,那日我听家朴说是被黑土所刺伤,可我看他面色似乎不只剑伤。 ”
殷盼颤巍巍道:“银石剑的霜寒之气已被bī出,剑上带有重重寒气,随着剑刃一同递至我父亲身上,导致伤口难痊愈,其寒气也已发散至我父亲全身,造成nei脏和金丹渐冻。”
潭云皱起眉:“银石剑?墨夕的剑?”
殷盼道:“没错,便是他的剑。”
眼下所有人目光皆聚集在他身上,他已明白要是今日不给出个jiāo代,三尊们与门口那道shen色身影皆是不可能放过殷家。
于是他只得将家祖好几代以前流传下来的秘密娓娓诉来,也将几月以前沈氏修士的话转述,在场人静静听了片刻后,面上皆是惊诧不已。
黎墨夕在他话停后,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便直接问道:“我小时候与爹娘就住在榭州,难道**我爹娘离去一事也和此有关!?”
他眼眸瞬间一*。
殷盼道:“榭州黎家的事我并不清楚,我只听了我爹的指令,去金陵黎家探听银石剑的消息,可我爹曾短暂提过,榭州黎家被不明人士所灭,想来应是有另外人马得知银石剑一事,才率先找上门。”
黎墨夕眼眸发颤,又道:“可我爹娘的祖辈若为百剑山铸剑士的后代,那金黎黎家不也同是?”
毕竟是同个家族出生。
殷盼摇头道:“倘若金陵黎家的家主为银石铸剑士的后代,那么他儿子黎秋冥断不可能对你的灵剑毫无_gan应,我父亲说只有一个原因,便是黎秋冥并非黎家血源后代,黎锋虽是,但他名义上的那儿子,不是,总之他并非正统黎家铸剑士后代,而是不知哪来的旁枝。”
黎墨夕闻言,着实惊诧难当,可他也已然无从得知上一代或上上代的事情,尤其金陵那地方,他是再也不想kua进一步。
楚瑟对这所有的事皆是不明白,只招极着问道:“敢问三尊是否能救救殷伯伯?”
境画摇头道:“若真如殷盼所说,此银石剑蕴含的寒气能将火焰冻住,那殷实体nei的寒气便为世间难解。”
楚瑟不禁红了眼眶,他虽知道对方已铸成大错,可毕竟是亲戚长辈,他无法见死不救,于是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枕鹤仙尊是否会愿意一救。”
肖无灼蹙起眉心,直接回道:“殷家伤了黎霜,他师父怕是只会对这家里的人吐口水,不可能会留有救心。”
枕鹤的思想逻辑极为特别,即使满身的医术,可却不来济世救人这一tao,还得看值不值得救、他愿不愿意救。
他身侧的黎墨夕虽也一同在想法子,可听见这话不禁有些失笑,心里明白肖无灼对于殷盼伤他一事还是极为生气,便悄悄拉了下对方手指,希望他消消心中怒意,而那掌心在瞬间便回握住他,力道轻柔,不似言语上的厉色。
黎墨夕朝对方浅浅一笑,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惩罚殷盼当初的那一剑对他来说已不是太过重要的事。
当初黎秋冥夺他丹灵,他便断了对方手脚筋,可如今的自己已不像当年,心态上或许是种看淡,也是种成长。
从最初被扔至海岛,直到被bī着坠崖,还有后来的亲人反目,最后又历经肖无灼被梼兀獠牙刺穿的痛彻心扉,以及医堂中看见高渊与玖岚的铭心刻骨,种种皆是历历在目,如今他既已拿回黑土,眼下只想赶快回至百仙峰上,回到让他心安踏实的小桥落院。
而一旁肖无灼虽仍是不快,shen邃眼眸中满是怒气与冷厉,即便连掌中的落悬都散着杀意,却仍是处处以黎墨夕的想法为主,将杀心全都给忍下来了。
黎墨夕望着殷盼疲惫的神色,或许,殷家从夺走黑土的那日起便注定殒落,能留给下一代的家主只剩一地后悔。
这也不失为一种惩罚。
潭云望着面前也曾为峰上弟子的殷盼,说道:“世事自有因果.你父亲硬要招惹不属于殷家的剑,甚至控制不了它,这便是报应,神仙也无法相救的。”
殷盼这才默默垂下发红的眼眸,不敢再搭任何话。
傍晚之际,一行人便又递影回百仙峰上。
只有楚瑟留下,一同处理殷家之事。
半个月过后,待楚瑟再度回至峰上,便向三尊回报说殷实已悄悄的离世,殷家也并未多做声张。
落院中二人听闻此事皆是毫无反应,毕竟不管对方后续如何,皆与他俩一片_yi角都扯不上边,更何况自己造的孽,便要自行承担其后果,不论多么惨烈。
众人皆不明了殷盼是否曾经后悔夺剑,三个月之后,殷氏也快速的从榭州大世家排名中沉寂,大门总是shen锁着,里头静谧无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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