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仍有人记得这一场大雪。
等到稚neng顽皮的孩童变成蹒跚佝偻的老人,他们将坐在挂着风铃的屋檐底下,给及膝的孙儿们讲述被冰雪封住的海面和风雪中心处那个神仙一般的道士。
南境人第一次知道海是可以静止的,没有波涛làng花,没有逶迤细làng,也没有水珠dàng开的细小涟漪。
道士眉眼低垂,纤长的鸦睫上挂着素白的雪花,他抬起左手拔去了自己肩后的羽箭,他能_gan觉到*热的血水缓缓流淌,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而下,最终从指尖坠落,一滴接着一滴的绽开。
他抬手拔剑的时候,城墙上的人几乎吓破了胆子,可事实上,道士什么都没做,他撇下箭头转回身去,仍旧是南境城池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小清霄!”
风雪中的海比水玉做得镜面还要平滑,道士呼出一口浊气,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顾清毓。
他缓步走向海边,垂在身侧的长剑隐隐震颤,海水结冰的声响是很古怪的,它低微,细密,连贯,被呼啸的风雪盖去了大半之后更显得异常压抑。
道士踏上了近岸处的海面,凝结霜冻的海冰要比他染了血污的道袍白上许多,咸涩的海风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孤山的味道,没有草木,没有生灵,没有人世间应有的一切。
道士的血渗进了古旧的长剑,斑驳的剑刃不再鸦黑无光,猩红的线条顺着剑身的锈痕蜿蜒蔓开,一并汇聚到剑身侧面的细窄血槽。
萌生出退意的海寇和敌军已经来不及走了,一涌而上的冰雪冻住了剩余的战船,森冷的寒意汹涌无比的攀附到桅杆最高处,直将他们的战旗也冻成一件滑稽的摆设。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看着远处那个单薄瘦削的人影慢慢抬起右手,以一种随意到足以令人生出侥幸的动作挥出长剑,真的有人因此稍稍放松了一瞬,以至于下意识停下了弃船求生的脚步,但他们很快就后悔了。
剑尖裹挟的气làng不减反增,它们同肆意飞舞的风雪融汇到了一起,带着剑刃上的血光席卷而来,且不再是之前那一声穿透云霄的龙吟长啸,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凄厉声响,似有千万魂灵在炼狱中备受煎熬。
——道士劈开了海。
顾清毓呕出了一口血,láng狈不堪的跪去了地上,尽管他弃了兵刃,提前捂住耳朵护住心脉,也还是扛不住道士肆意流泻的nei力。
这跟道士小时候劈开孤山侧峰的那一剑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威力增了数倍。
剑可平山,亦能断海,是谓无上剑道。
他们师门一脉,自古承袭数百年,便是要以人世间金石成铸,凭人力*持,行凡人不可行之事,所以孤山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孤山,它也曾绵延成岭,山峦叠嶂。
而道士潜修半生,终究是在心境最乱的时候叩开了这道本该在孤山上叩开的心门。
道士并不喜欢剑,在最初的年月里,他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喜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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