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琮的腰伤是老毛病了,他从一个刻苦认真的皇子蜕变一个励jīng图治的君王,政绩突出,能力突出,腰间盘更加突出。
宫门口的巨响传来时,他正趴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接受老太医的诊治,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手不抖气不喘,絮絮叨叨的把他扎成了一只刺猬。
穆珩抱臂在侧冷眼旁观,恨不得提笔在他脸上写下活该两个大字。
幼弟叛逆伤透帝心。
穆琮又气又恨,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绷出咬筋死死咬住袖口,他跟穆珩不一样,他是一国之君,总要有些属于帝王的包袱。
不过他这个包袱背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就在几秒钟之后,还有更叛逆的事情等着他。
地表的震动比巨响先一步到来,九龙冠冕垂下的珠帘忽得搅去了一处,穆琮疼得云里雾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扎针的老太医被巨响惊了一跳,手上不稳,直接一针扎向了皇帝陛下雪白的屁股蛋。
“——呜啊!!”
一朝天子捂着屁股惨叫的画面的确百年难得一见,但穆珩却没有兴趣。
他睁大了黑黝黝的眸子,不可置信的乱了呼吸,他太熟悉这个气势了,那与从前将他从山顶击落的剑气一模一样,它夹带着孤山之上的森冷与威严,磅礴得让人没有胆量去回击。
“……清霄,清霄!”
穆珩缓缓吐掉了啃秃的毛笔,呆滞又僵硬的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无比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绝对是他的清霄,天下之大,高手林立,可唯有他的清霄道长才能挥出这种剑气。
于是他如梦初醒,立刻像是脱缰的野狗一样夺门而出,他跟蜂拥而入的禁军迎头撞上,为首的统领难得没了往日的持重,见他还往外走,也顾不上冒犯,赶忙皱着眉头抬臂将他拦下。
“王爷!王爷去不得啊!有贼子闯宫,那贼子武功深不可测,王爷还是和陛下——”
“——放你的狗屁!你才贼子,你全家都贼子!!你见过那么好看的贼子吗!!!”
还是那句话,天底下能把小王爷揍得四脚朝天的只有清霄道长,其余时候都是小王爷单方面揍别人。
密集布防的禁军被小王爷从宫城内殿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是铁了心往外闯的,一路上脚蹬掌掴无恶不作,顺便呲出犬牙咬了两下人。
总之,这幅场景要是叫旁人看去,绝对会百分之百的认定他是和贼人里应外合,想要就地造犯。
可穆珩不想造反,他只想见他的道长。
“道长——道长!!道长——”
小王爷一路闯,一路蹦,拼命扯着嗓子高声叫喊,生怕他家道长听不见的他的动静。
数百名jīng锐禁军一边被刺客bī得节节后退,一边被他从内部冲散瓦解,再忠心耿耿怕是也萌生了退休回家的打算。
可能是半刻,又可能是一刻,穆珩说不清楚他用了多长时间突围,但就在前排禁军骤然溃退的那个时候,他清晰无比的感觉到时间暂停了。
没了高墙的阻隔,日光尽兴的倾泻而下,清瘦单薄的道士立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手中长剑斜垂身侧,尚在鞘中。
小王爷忽然喊不出声了,他停在原地,恍惚得就是做了一场梦,他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该惊喜,又或者是直接蹲去地上喜极而泣的大哭一场。
谁都说不出话,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一个懵懂一个青涩,等到扶着老腰的穆琮在禁军统领的搀扶下来到现场,他们也还是这样呆呆的相视而立。
幼弟叛逆伤透帝心,幼弟早恋令帝心梗,
幼弟早恋对象看上去很不好对付?老太医说治不了了,下一个吧。
穆琮颤颤巍巍的磨着后槽牙,恶狠狠的勒令禁军统领赶紧去将刺客收押,老实巴jiāo的统领稳稳当当的扶着他的窄腰,无比熟练的低声抗旨。
“打不过,陛下,真的。这位太吓人了,真的打不过,十个臣也打不过。”
别人在说什么做什么,清霄统统不感兴趣。
他只能看到穆珩,除了穆珩之外,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腿,没有任何区别。
饥肠辘辘的滋味卷土重来,清霄鸦睫微颤,终于主动迈出了步子,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穆珩面前,顶着某位兄长想要吃人的眼神,堂而皇之的拉住了穆珩的手。
穆珩被接踵而来的惊喜冲得头昏脑涨,他心跳加速,血气上头,差点又重蹈覆辙当场昏厥。
好在那几场惨烈的战事让他成熟了不少,他一口咬住自己舌尖,靠着刺痛和隐隐的血水味竭力稳住了气息。
“清……道,道长,我……我好想——”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