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劈开山岚,雷鸣炸响,这一声声雷动如同哀鸣的孤魂,一遍又一遍,在空旷的山谷中游dàng。
辞年撑开眼,望着头上那片青灰色的天,眼里不知为何淌下泪来。
他错过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他的过去,有他曾珍视的一切,也有他日思夜想,却最终来不及实现的夙愿。
耳旁的雷声并未停歇,辞年哆嗦着,撑起body,把自己从混了溪水的石块沙砾中拔出,慢慢地站了起来。视野里的高山如此恍惚,他抬头看着,才想起,是他从上面摔下来了,摔得浑身震颤,仿佛连体nei的魂魄都摔成了好几瓣。
他在原地站了不过一会,就听到头顶一阵雷动,那雷声卷着黑云,似是长了眼睛,一见他重新起身,便急匆匆朝他扑来。辞年心惊,他咬着牙,迈开沉重的双tui,只盼着能赶紧逃离这里**他浑浊的视野不断晃动,耳旁除了雷声,便是不知来源的嗡嗡作响,和沉重不已的呼xi声。
是他自己的呼xi声。
辞年越走越慌,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可当他开头环顾,才发觉自己不过挪了几十尺的距离,可这几十尺,他怎么走得这么累?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跋涉了许久,双tui发软,已经快站不住了**他一转头,只见视野里飘过一袭白_yi,应该说,那不是飘过的,而是直直冲他走来的。
那人步履矫健,一见他在这,便加快了步伐:“你**”
不是栖洲的声音**辞年累得走不动了,他倚着一旁的山石,看着那不断走近的人,忽然鼻腔一热,涌出一阵腥红来。那人一句话不过刚出口,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他赶忙奔来,想扶起辞年,却被身后一声断喝止住了动作。
恍惚间,辞年只觉得有什么人将他用力抱进怀里,那怀抱实在温暖,比他现在的body要温暖不知多少倍,他鼻子里全是血,却还是在这鲜血喷涌的间隙里,嗅到了那人_yi_fu上细微的沉香味。他忽然觉得身旁的雷声都柔和了,这些虚无的恐惧,正逐渐离他远去。
云鹄立在原地,竟不知自己该不该伸手,他沉默一会,终于从怀里摸出帕子:“他**”
“你走。”栖洲抱紧了怀里的人,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汹涌而出的红已经沾*了辞年的_yi襟,他枕在栖洲怀里,艰难地呼xi着,却还是会被鲜血呛住,发出虚弱的咳嗽。每咳一下,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碎裂,疼得他早已浑浊的眼睛再一次淌出泪水。
“栖洲**”他轻声呜咽着,“我好疼**”
人间这数百年,就是从这样一场钻心刻骨的疼痛开始的。竹溪村的无数个雷雨夜,他都像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意识昏沉,他睡去,又被风chuī雨打冻醒,可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日复一日地静卧着,直到不知多少年后,他身上的伤渐渐好转,那好心的老人将他救下,他才终于_gan觉自己活了过来。
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像无数游dàng在山野里的妖怪,每日看着月亮,采山间的灵气修炼度日。世人对妖怪从没有好脸色,要么是怕,要么是恨,他在竹溪山的那数百年,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么煎熬过来的。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是储仙台占过榜首的准神官,他更不记得自己只差一步,便可以飞升入上仙界,成为真正的神。
那些被尘封了数百年的记忆,全都在这片刻汹涌而出。可当老天爷把这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时,他却头痛yu裂,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明白。
“栖洲**”辞年咳了又咳,已是满身血污,他声如蚊讷,道,“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栖洲双手颤抖,他从怀里拿出已经被血浸了边角的帕子,一点又一点地,替怀里的少年擦着脸上的血。那血擦不gān净A**辞年的口鼻里不断涌出鲜血,可他那已经失了神的眼睛,还是不肯从栖洲脸上移开。
在蜀中时,他想着能把贺栖洲留下来,哪怕只能贪恋人间短短数十年。当他知道这人的故乡在长安,无论山遥路远,他都一步步跑了过来,他心想自己比人厉害,而人的寿数有限,总不能让他久等了自己。他们对着月亮勾过无数次手指,发过多少誓愿。辞年曾经真以为自己是鬼迷心窍,会对这样一个忽然闯入的生人念念不忘。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知道,这场邂逅,其实是早该到来的重逢。
可这场重逢,明明才刚刚开始A。
风越来越紧,chuī乱了_yi衫,也chuī散了头发,辞年浑身发凉,他哆嗦着,却不知是因为冷、因为怕,还是因为疼。他一道白光倏地炸起,栖洲一咬牙,拂袖一挥,竟在天雷降下的瞬间,施法造就了一层厚厚的障壁。雷声就在头顶炸响,震耳yu聋,可这闪电,却实实在在地被这法术屏障挡了下来,连一丝电火都没能落下。
辞年受了惊吓,更是咳得厉害。他脸上的血已经gān了,*褐的痕迹被泪水冲刷,留下一道道浑浊的水渍。他累得抬不起头来,只能顺着栖洲的胳膊,安安静静地仰躺着。
“江南**”辞年忽然道,“带我**我**”
“去,我们去**”栖洲颤声道,“我带你去江南**”
“桂花**”辞年如坠入梦境,他紧贴着栖洲的Xiong膛,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念着什么,“斗笠**”
“你**”他忽然道,“栖洲**”
栖洲忙道:“在,我在,我一直都在这**”
他没有要说的了,阖着眼,似是已经睡去,可不过一会,又忽然惊醒似的撑开眼,望着那早已泪流满面的人,轻轻喊了一声:“栖洲**”
“我在这,你的道长在这**”栖洲已然应不下去了,他攥紧了怀中人被血浸透的_yi衫,极力压抑着悲痛,哄着,“不怕**不说话了,我带你走,我们回去**睡一觉,等你醒了,我给你炖汤,把jītui都给你,把甜糕都给你,还有糖葫芦,你最喜欢的**漂亮_yi_fu、簪子、胭脂**”
他忽然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栖洲攥着辞年的手,却仿佛触到初冬的冰雪。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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