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洲跑了一路,竹溪山的落叶飘了一路。从山麓开始,每踏一步,这枯huáng的竹叶便印下一个脚印。他抬头一看,半山的竹叶竟已布上棕huáng,初秋风过,竹叶倾盆而下,竟是拦都拦不住。这妖物在结界里困了数百年,一朝破了屏障,竟狂躁至如此地步,冲天的鬼气快要将整座山都笼yinJ起来。
鼻尖一阵泛甜味的腥气,贺栖洲猛然转身,一道红光竟照着他劈刺过来。他心下一惊,赶忙后撤,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只没了头的竹青正伸长了手,尖锐的指尖离他不过一寸。
只是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红光闪过,手持虹瑕的辞年飞起一脚,将竹青化作竹节的身躯踹开,狠狠啐了一口:“呸,还学jīng了,知道一声不吭偷袭了**”
小狐狸带着一身竹沥的味道,从头到脚都*漉漉的,看着好不láng狈。而此刻,两人一碰面,竟极有默契地一同开口道:“我刚才**”
贺栖洲抢白:“竹姑娘进了后山!你可有看到她?”
辞年猛地点头,抬手向西一指:“我追着竹青一路杀过来,正听到竹姑娘的声音,在那边!”
两人二话不说,并肩向西去。贺栖洲只有这么一把剑,却毫不芥d地全权jiāo给辞年使用,辞年也格外乖觉,灵力不足,伶俐有余,手中的剑上下翻飞,劈刺挑砍,但凡有入了视野的竹青,也全都一个不剩地斩杀gān净。
“那边!”贺栖洲眼尖,他们斜前方,正有一只鬼鬼祟祟的竹青,许是被他们杀怕了,竟不敢靠前,畏畏**地躲在手腕粗的竹节后,却不想这细细的竹节_geng本挡不住她泛着绿光的身躯。
辞年反应极快,话到就是剑到,电光火石间,透明黏腻的竹沥溅满剑锋,那竹青喉头一颤,发出一声细弱的“吱”,Xiong口竟是被虹瑕dòng穿。随着它的倒下,一双藏在它身后的漆黑明亮的眼睛也随之浮现。
“小心!”贺栖洲赶忙拉住辞年的手,将他向后扯了半步。而他们后退半步的同时,那影子居然也随之退了半步。僵持片刻,藏在树影里的影子突然哽咽道:“小公子?!”
是竹浮雪!
瑟瑟发抖的姑娘从竹影里走出来,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两道淡淡的泪痕。天知道她是怎么从竹溪村一路跑上来的,这山上可一点灯火都没有,她独自一人跑到这里,看着这漫山飘零的枯叶和竹青,别说得怕成什么样子。
三人刚接上头,竹浮雪便捂着脸抽噎起来。确实,她就算胆子再大,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会被吓哭也是再正常不过。辞年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轻声道:“竹姑娘,别怕了,有我们在这呢,你跟着我们走**我们送你下山,回到村子里去。”
竹浮雪却使劲摇了摇头,用力xi了好几口气,连脸都哭花了。
贺栖洲见辞年的安慰不起作用,忙从_yi襟里摸出手帕递了过去,也跟着安慰:“别哭了,竹姑娘,这么漂亮的姑娘,哭花了脸可怎么好**”
“对不起**小公子,是我不好**”竹浮雪却没接手帕,而是扯着袖子使劲抹了抹脸,抽噎道,“我没把手记收好,是我掉以轻心,说好的保守秘密,却让竹生抓到了小公子的把柄。是我轻信了他,让他留在家里,我午休后便随爹下了山**他常来家里,鸽子早就记得他了,才会这样听他的话**都是我不好。”
这断断续续的道歉,听得两人心里不是滋味。辞年拿过贺栖洲的帕子,塞到了竹浮雪手中:“我竹溪山狐大仙,是这么小气的吗?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吗,没事!”
辞年与贺栖洲,对从未离开过竹溪山的竹浮雪来说,是一道看见世界的窗口。她此前从未见过的人和事,都在他们平时的jiāo谈中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脑袋里。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是认识了他们,她才明白这世上真有一见如故的投契。
当她奔波一下午回到家,看到屋子里杂乱的纸笔时,便觉得有些异样。再出门一瞧,正好赶上竹远惊慌失措奔回村子的一幕,这才将前因后果全都摸清。
她原以为的青梅竹马,总该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童年时相伴相护,竹生总是一口一个浮雪的叫着,她也总是一口一个竹生的回着,这份亲昵从未生分过。可她没想过,自己自小就有婚约,打心眼里将要托付一生的人,会变成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小人。
竹浮雪眼中的泪,或许还有几分是来源于对竹生的失望。
“竹姑娘,山上危险,你先下山等我们**”贺栖洲觉得这么带着她也不是个事,便再次提议,“后山的东西妖气极重,你也看见这山上的枯竹,你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不然竹村长一把年纪,该如何承受得住。”
竹浮雪抹gān净泪水,眼眶虽然泛红,脸上的悲戚神色却少了许多。她点点头,一歪肩,将背后背着的弓箭转向前方,“我上山来,就是为了把这个给你们。”
“箭?”这姑娘不知到哪里转了一圈,竟还把弓箭这等狩猎的利器背上山来,箭囊看着还算结实,里面却只有三支箭矢,一旁的弓也偏窄小,并不似百步穿杨的神兵。
贺栖洲道:“竹姑娘有心了,你先随我们下山,山上实在危险,待你进了村,我们就带着你的弓箭到后山去。”
辞年应和着,往竹浮雪的方向伸出手。可就在他指尖触到箭囊的一刹那,一片浓重的白雾迅速腾起,那白雾像水蛇一般,将几人重重包围,不过片刻的功夫,贺栖洲已经快看不清身旁两人的位置了!
他心道不好,赶忙拉住了辞年的手,却在伸手去够眼前的竹浮雪时扑了个空。
箭囊落地,跟前已是空无一人。贺栖洲一惊,赶紧拉着辞年往前踏了两步,奋力拨开浓重的云雾,却怎么都追不到竹浮雪的_yi角。月华流散,水雾浓重,蓝灰色的雾气缓缓散去,地上只剩下散落的弓箭,而前方,再也没有竹浮雪的影子。
“竹姑娘!”贺栖洲呼唤一声,声音在山间层层回dàng,却在最后一声传回耳朵时,带上了一声戏谑的“嘻”。
辞年立刻道:“有水的地方,就有他。”
贺栖洲问:“什么意思?”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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