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一面观察贺栖城的神色,一面将全身的真气聚于掌心。为练葵花宝典挥刀自宫之事乃是他一生最大的隐秘,绝不容许为外人所知。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贺栖城出言稍有不合心意,便将此人立毙于掌下。
贺栖城闻言后微微仲怔,良久才一拍手掌道:“我明白了!你这套功夫最特别之处就在于‘内外皆通’这四个字!怪不得我看你周身的气息与旁的武林人物大不相同。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是头顶百会穴有气息涌动,而你却是全身上
下气势吞吐不断。这就好比寻常人练功只用一处最容易和外界沟通的气穴吸取体外之气,运用这套功法却能令人穴位大开,同时用数十个穴位聚气练功,练起来自然是迅捷无比。只是……”
贺栖城顿了顿,蹙眉道:“只是世间之气清浊相混,聚气太过迅速,大量浊气同时入体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智。七情六y_u中情y_u最容易受外界影响,想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功法中才定下了练功之前必定要先断绝情y_u的法则。”
东方不败听后不由一愣。他提这十六个字不过是想要试探贺栖城,想知道贺栖城对他的身份到底猜到了多少,却没想到贺栖城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言辞。听起来非但没有对自宫之事有任何偏见,反倒是已经开始钻研葵花宝典的秘诀了。贺栖城这番话大大出乎东方不败的预料,一时间竟令他将掌心中的功力不自觉地散去了六七成。
东方不败却不知道,贺栖城早就见惯了生死,不要说只是去势自宫,为了活命,便是割下手足在他眼里也是稀松平常。况且他向来不近女色,也丝毫不觉得无法延续血脉有多严重。
既然决心暂时不杀了,东方不败不由细细思量起贺栖城的话来。葵花宝典上的确是注明了练功之前若不先行自宫,练功时必会僵瘫而死。他也曾试过先行练习,发现在行功之时的确是凶险异常,却没想到会和葵花宝典聚气过于迅速有关。他在修炼葵花宝典后一直y_u念寡薄,莫说是亲近女子,就是对待杨莲亭也提不起什么那方面的兴致。每每亲热也多是有求必应,而非出自本身需求。他从前只道是配合练功所服的丹药里多有凝神静气的药材所致,这时听贺栖城提起才醒悟出个中情由,原来葵花宝典入门这一步便是要先斩断人的七情六y_u。不由叹道:“如此说来,这入门的一条倒是真正无法改变了。”
“也不尽然。”贺栖城蹙眉沉思片刻,缓缓道:“七情六y_u是人心之本,若是尽数抹去,早晚会有隐患。如果能在聚气时将浊气摒除于体外,自然就不需要自残身体了。只不过……”他苦思冥想,竟没瞧见东方不败在他说出这话后眼中露出的凶光。
东方不败神色一敛,微笑道:“只不过什么?”他此刻心中已经隐隐信了贺栖城的判断,所以乍听闻可以不用自宫,心中不由杀机大起。想他东方不败是何许人,为了练就葵花宝典自残身体已是终身大恨,若是被人知道他走错了练功路径,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贺栖城思量片刻,摇头道:“只不过若是阻隔了浊气在外,却和你这套功法内外皆通的要义不符。不行,还是行不通。”他有沉思良久,突然抬头道:“算了!反正你左右两处割都割了,便是大罗金仙也变不回来了。现在还想这些干嘛?”
东方不败听后不由气结,低喘两下发出一声冷哼。方才他听说兴许可以不用自残身体,心中惊怒交加,恨不得将此人立毙于掌下。哪知贺栖城竟然还敢当面说出他的痛处,这愤怒到了极点,一掌反而拍不下去了。东方不败顿时期盼起能早日恢复武功,好叫此人生不如死!
贺栖城见东方不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心中不知怎地竟生出几分快意。他本不是言语刻薄之人,只是察觉出东方不败x_io_ng有城府,与他说话七分真三分假,这才不禁出言相激。此时见已经将人气得差不多了,便立即调转话题,淡淡道:“唔……光是去势还达不到完全压制七情六y_u的效果,你是不是还服了什么药?嗯……恐怕唯有将男子之躯转成至yin体质才能彻底消除浊气的隐患吧?”他不等东方不败回答,径自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这样对身体却是大大不利,不但折损寿数还会影响心xi_ng。你把功法告诉我,我帮你改改,顺便再把药方也改了。虽然做不到让你如练功前一样,让你的体质偏于刚柔并济
却也不难。”
要说贺栖城此人出身商旅,最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世情人心,若是平常他绝不可能忽视东方不败眼中的杀机。但世事都有例外,他从成年起便想尽办法要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只苦于根本找不到入门之法。他也曾拜访过成了名的镖师、威震一方的大侠,却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许启发。这一次误打误撞救下东方不败,发现此人身上功法和寻常人截然不同,却被他隐约想到一条自医的法子,所以才会对葵花宝典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再加上贺栖城对江湖人行事了解极少,所知一二不过是从评书话本中道听途说来的。他只当江洋大盗个个满嘴切口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个匪字,却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位长相俊秀的“青年侠客”会因为一句话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埋下杀心。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约就是这个道理了。
东方不败暗道,这人倒是大胆,刚才出言不逊不算,此刻竟然还有脸大明大方地向自己讨要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他已打定主意要在武功恢复了之后让贺栖城尝尽世间酷刑,此刻心情倒不由有些好转,展颜一笑道:“说到这门功法的秘籍,原本在我衣衫中倒缝着一本。”
“啊!”贺栖城闻言不由一愣,拱手道,“对不住,你的衣裳已经被我烧掉啦。”他在深涧中发现东方不败,只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男子,却不知为何穿了女子衣衫。他不想被旁人看出蹊跷,就用自己的斗篷将人包得严严实实才爬上山崖。到疗伤时,他急急脱下东方不败的衣物,派了心腹之人拿去烧掉,那时只粗略看了一眼此人身上没带银票银两,哪里还能想到衣裳的夹层里竟然缝有武功秘籍!
“无妨。我能背得下来,贺贤弟可有纸笔?”东方不败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在事后取此人xi_ng命,此刻脸色倒越发柔和起来。
贺栖城一蹙眉:“要记下来?”
东方不败微笑道:“先记下来,之后再烧掉也是一样。”
贺栖城点点头,从一旁柜子中取出文房四宝在八仙桌上放好,研磨摆纸动作熟练之极。“你说罢。”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将一套葵花宝典从头到尾一字不漏背诵一遍。贺栖城像是做惯了抄写,下笔如风,东方不败一说完他也差不多同时写完。搁下笔,蹙眉道:“怎么有上下两部?互相之间竟然还自相矛盾?”
东方不败笑道:“我说过,这套功法残缺不全,原是一对师兄弟一人一半强记下来事后才录于纸笔的,所以难免和真本有些出入。只不过即便是残本,这套功法也比世间其他武功威力大上太多,但凡习武之人,一见此功,便忍不住想要练习。唉……就是自残身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东方不败本就生得俊秀,因长期练功服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妖娆,说到最后时脸上露出七分无奈三分哀愁,当真是叫人感同身受。
贺栖城目光一动,点头道:“那倒是。俗话说,有得必有失。这般逆天的功法,若是随随便便就能练成,那也不能被称为神功了。”当下凝神静气对着桌面上的数十页纸苦思冥想起来。
东方不败也不打搅,盘膝坐在床上默默等候。
贺栖城看了足足两个时辰,突然张口啊了一声。东方不败心头一跳:“你想出改进之法了?”
贺栖城摇头道:“还没。子时已过,你先把这碗药喝了罢。”他端起桌上青瓷小碗走到床前递给东方不败。
碗中之药殷红如血,却带着一股异香。东方不败知道此药必定不凡,皱眉道:“饮下此药,我还得七日
不能运功?”
贺栖城颔首道:“别看你外伤好得差不多了,身子距离痊愈却还远得很。第一副药只是帮你止血生肌,第二副药下去才能把内腑经络全都条理好。不过你却不用天天在屋里躺着靠热水激发药xi_ng了,只要凝神静气修养七日就大好了。”
“那我可以离开了?”
东方不败原来不过想要试探一句,不料贺栖城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自然可以离开。反正对于你们江湖人来说,身上有没有银两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在评书中多次听过大侠劫富济贫的桥段,又想起东方不败身上没有银两,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东方不败闻言微微蹙眉。贺栖城几次三番说起“你们江湖人”俨然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弄得他心中好生不快。当下接过药碗,也不多说,仰头一饮而尽。“那就大恩不言谢了!”他已打定主意,先离开此间,却不走远,暗自跟着贺栖城,等功力恢复后第一个就拿此人开刀。
贺栖城却像是火上浇油的行家。他眉梢一挑,接口道:“本来也没想要你谢我。你肯借我武功秘籍研究,我为你疗伤改进功法,大家也算是两不相欠。”他见东方不败喝了药,便径自走回桌边坐下,重新研究起葵花宝典来。
东方不败自然是耐xi_ng极好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多年隐而不发最后才一举夺取了任我行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他见贺栖城再次陷入沉思,便一面用视线紧锁桌边之人,一面思量离开后要怎样找到一处僻静之所疗伤,又能同时监视贺栖城的动静。
直到天色微微发亮,贺栖城才重新展开纸笔。他下笔奇快,片刻功夫就写满了数页纸。写完之后,他先将之前抄下的葵花宝典秘籍尽数烧毁,这才拿着几页薄纸来到东方不败面前。
“这是我改的部分,你先瞧瞧。药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练武我的确是一窍不通。等你痊愈之后,可以试着练练,就算不能根除隐患,也绝对于身体无害。”
东方不败接过薄纸,乍一瞧只觉得贺栖城神仙般的样貌竟然一手字写得歪歪扭扭架子全无。待看清纸上内容,却越看越心惊。葵花宝典经贺栖城一改竟然大异于以往。不但上下两部更见融合,照贺栖城的法子,外界之气一入人体便分为清浊两股,清气走固本培元的路线,浊气则从脚底涌泉穴直接排出体外,几乎完全杜绝了浊气对人体的损害。
东方不败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发出一声长叹:“贤弟的才智实乃我平生仅见。”这一句夸赞他倒真是发自肺腑。不要说普通习武之人想不出这样的改进方法,就是当年创下葵花宝典的前朝太监恐怕也从未想过可以如此运气行功。他在背诵葵花宝典时本就留了个心眼,将他十多年来揣摩出的贯通上下两部的方法隐去不说,此时对比贺栖城的改法,倒是把一部葵花宝典补足到了九成九。能在短短一夜之中想出这样的法子,这个贺栖城当真叫人叹服。东方不败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此人天生不能习武,否则的话自己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难说有哪天不会拱手相让。
贺栖城经过这一夜也是禅思竭虑,写完这薄薄几页纸已然耗尽了心力。他对东方不败一颔首道:“东方兄若是要留下养伤,自有店家拂照;若是要走,我就在此先跟东方兄道别了。”
东方不败微笑道:“不瞒你说,我有个相熟之人就住在左近。我今日就要走啦,他日必会当面报答贤弟大恩。”
贺栖城此时困倦已极,又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房门,却没看见背后之人眼中闪过的一丝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教主大人是铁了心要谋杀大少爷了w
【关于去卵式阉割】
这里是银纸小百科!既然好多童鞋问了,就让我在这里跟大家科普一下吧!【拿出眼镜,戴上去卵式阉割顾名思义就是去掉两侧的……咳咳……乃们
懂的《笑傲江湖》一书中修炼葵花宝典需要进行去卵式阉割,而辟邪剑谱很可能就是……咳咳……割掉前面去卵式阉割的后果除了从此木有小蝌蚪以及雄xi_ng激素水平下降外对于前面的功能并木有影响。现代有很多人用这种相对廉价的方法来非法制造人妖。在古代的土耳其宫廷中也用这种方法来制造歌童,因为据说在未成年前进行阉割,男孩儿将来的音域会非常宽广。
第4回
贺栖城走后,东方不败将纸上的内容又细细看了六七遍,直到记得一字不漏了,才将其小心收入怀中。他站起身,从沉木大箱中取出两套衣物包做一包,又带上火折子等一应物事,这才走出房门。
此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白雪稍霁,四处是一片银装素裹,映着火红朝阳,煞是好看。东方不败走出屋子,却不往客栈外走,反而运起轻功向不远处的一座庭院掠去。他在几日间听得清清楚楚,绿翡每天便是从这个方向走来。此时他虽然只剩下了一成功力,葵花宝典上记载的轻功却是以鬼魅飘忽著称,着实了得。当下足尖微一发力,便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东方不败凌空一跃翻进那处庭院,还不等他展开搜索,便听见绿翡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东方不败足尖轻点,如兔起鹘落,已经翩然落在了绿翡出声之地的正上方。他并指一抽,揭下一片瓦,眯起眼睛向下望去。
屋内,贺栖城才刚刚起身,乌发披散,脸上还带着三分倦意。绿翡手端一盆,正站在一旁侍候他梳洗。
贺栖城像是刚说了什么,惹得绿翡一脸急切,跺足道:“大少爷,你怎么放他走了?”
贺栖城淡淡道:“人是我救回来的,又不是我抓回来的,如何放不得了?”
绿翡急道:“那批货被山匪劫去,至今还未讨回。大少爷既然看出他会武功,怎么不让他留下帮咱们,胜算也大一些不是?”
东方不败闻言不由一惊,没想到贺栖城滞留在此是因为被人劫走了一批货物。
“你怎么知道他的武功就一定敌得过山匪?”贺栖城问得一本正经,东方不败却不由恨得牙根发痒。就算他只有一成功力,要对付几个山贼却是绰绰有余。贺栖城明明知道他功力非凡,却故意对着自己的丫头诋毁他的武功,真是讨厌之极!
绿翡扁了扁嘴,接口道:“我当然知道!我曾偷偷把上回遇到过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的武功夸大了好几倍告诉他,他听了也毫不动容,想必功夫高得紧哩!”
贺栖城不由点头笑道:“瞧不出来,我家绿翡倒还会试探人了。那好,你去把他找回来,让他帮着咱们讨货去!”
这还是东方不败第一次见此人露出笑容。只见贺栖城嘴角微微勾起,双目含笑,脸上的表情当真是犹如冰雪消融,让人看了挪不开视线。东方不败在心中暗骂一声妖孽,只觉贺栖城在自己面前倨傲不恭、言语刻薄,在这小丫头面前倒是尊卑不分、亲切得有些过分。
绿翡闻言后不由气恼:“这人都走了还如何叫得回来?那人也是的,大少爷救了他的命,他怎么能就这么不告而别?”
贺栖城道:“不是不告而别,昨日夜间我已经和他道过别了。对了,绿翡,周围的几家药铺联络得如何了?”
绿翡神色一肃:“方圆百里之内绝没有人会收下我们那批货。”
贺栖城颔首:“那就好了。雇上车马,咱们立即动身,五鹿山会一会那几位山大王去。”
绿翡应了声是,又为贺栖城梳好头发,这才推门
出去。东方不败在屋顶上暗想,那五鹿山距离平阳不足两百里,寻常人走两三日也就到了。若是先去养伤,只怕七日一过就找不到贺栖城的行踪了,倒不如直接缀在后头,见机行事。他主意打定,立即找了间偏房,穿窗入屋,躲在房里只等贺栖城启程。
不到半个时辰,绿翡就来叫贺栖城出发。一行人带了足足推了四十多辆独轮车,又请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上了辆牛车,这才走出平阳县上了官道。东方不败远远跟在后面,见路上车痕甚浅,也没有扬起什么烟尘,就知道这些车全是空车。也不知贺栖城打得什么主意,莫非他真打算凭空让山匪将货物归还不成?
贺栖城一直随着众人步行,倒是丝毫没有东家的架子。绿翡那小丫头坐在牛车里服侍两位老者,还要时不时下来对贺栖城嘘寒问暖,忙碌非常。一连走了两日,这一日傍晚时分才终于到了五鹿山下。五鹿山是吕梁山的支脉,周围全是黑木崖辖下,东方不败虽然不清楚这座小小山头具体是何人在当家,却知道多半也是归日月神教管辖,每年要给神教上贡例银的。他不由暗自好笑,堂堂日月神教教主竟跟着个商人去剿旗下山匪。
既然到了地方,贺栖城立即下令众人在山下休息,次日一早独自带了绿翡上山。贺栖城脚程甚快,跋山涉水轻松自如,绿翡年幼体轻,倒也勉强能够跟上。东方不败他二人闯匪穴犹如逛进自家后花园,不由微微皱眉,暗道,难不成此人其实深藏不露,身怀绝世武功自己竟瞧不出半分端倪?否则他怎么敢只带个丫头就来讨还货物?
正思量间,贺栖城已经走到了匪寨的第一道坎子前。只见一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被锯倒在窄道中间,另有几个机灵的喽啰守在后头放哨。但凡山匪,都会在自家门户前设下这样的坎子。要是见到有官兵攻山,就能拦截车马,给喽啰们上山报信的时间。这第一道坎子也是山匪地盘的分界线。两伙山匪之间若是不经许可踏过对方的坎子,就意味着双方就此结成死敌,必须互相殴斗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贺栖城衣着华贵,气势不凡,披了件裘皮斗篷在山间闲庭信步,到好似真的是来游山玩水一般。守在坎子后头的喽啰远远瞧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富家公子带了个俏丽的小丫鬟上山,全都不由暗暗称奇,一面出来拦截,一面派人上山报信,去问匪首要不要抓这只路过的“肥羊”。
贺栖城在横木跟前停下脚步,对上两个手持狼牙棒的劫匪却是怡然不惧,拱手道:“徽州贺栖城前来拜山,还望两位大哥通传一二。”
两个喽啰面面相觑,心道,此人原来不是碰巧路过而是特意来拜山的,只是他这般打扮浑然不似江湖中人,到底会是什么来路呢?因为一时mo不清贺栖城的底细,只好又叫了一人上山去问。直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传信之人才飞奔回来,说是大王有请,要带贺栖城和绿翡上山。东方不败身形快如鬼魅,贺栖城这边刚过了坎子,他就如影随形跟了上去,守山的喽啰竟是丝毫未曾察觉。
一行人行至聚义厅方才止住脚步。说是聚义厅其实不过是一进大屋,墙上挂了块木板,中间刻了个义字充作牌匾。大厅中央摆了三把雕花八仙椅,山大王居中而坐,左右还各坐了一人。这三把交椅虽然做工精巧,怎奈却不成套,也不知是从哪里零碎抢来的。
“你就是那、那、那什么贺、贺、贺栖城?”
那山大王一开口,藏在房梁上的东方不败险些笑出声来。也不知这山头上是怎么推举的大王,左右的两个横竖脸上还有些匪气,中间那个不但长得尖嘴猴腮竟然还是个结巴!
他却不知道,这人之所以能当上山大王其实和日月神教分不开关系。说来也是这五鹿山的山匪流年不利,五鹿山周遭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地盘,他们靠着打劫过往的商旅勉强刚够个温饱。只是自从降了黑木崖,一年要上供三百两纹银。这可好
,第一年只凑到两百两,第一任山大王被日月神教圣使一刀砍做了两截。第二年好些,凑到两百八十两,本想就此蒙混过关,怎奈圣使手上功夫了得,只要银两一过手就能知道斤两,第二任山大王又被砍做了两截。到了第三年上,这伙山匪拼拼凑凑好容易凑足了纹银三百两。哪知道新任山大王是个酒鬼,带着银子在山下恭迎圣使竟然喝得烂醉如泥。圣使受了怠慢不由大怒,银子收了,人还是照砍不误。如今这个山大王却是抓阄抓出来的,一众山匪说好了,要是今年再被圣使砍死一个,明年大家就拆家散伙,各自回乡种地也好过像这样提心吊胆。
贺栖城见了这般的山大王也是一惊,随即抱拳道:“正是在下。”
山大王道:“你来、来、来、来做甚么?”
贺栖城见他说话如此不利索,要是等他问完了自己答,谈清楚事情恐怕天都要黑了。他心念一转,立即抢过问话之权,朗声道:“敢问大王可是在数日前劫走了在下的一批货物?”他担心山大王分不清是哪批又要提问,立即补充道:“那批货用黑漆箱子装着,总共三十六箱,里面全是草药。”
山大王咽一口口水:“是、是、是有这么一、一、一、一回事!你、你、你打、啊打、啊打算……”
贺栖城截口道:“在下愿用纹银三百两赎回这批货物。”
“我还没、没、没说完,你插、啊插、啊插……”山大王瞪了贺栖城一眼,想要责斥他截断自己的话头,又觉得对方已经把话说完,此时再责怪未免太迟,只是自己的口才实在不适合谈话,当下对左首一人道,“二、二、二弟,你、啊你、啊你……”
左首那汉子立即对山大王一抱拳:“大哥可是要我来跟他谈?”
贺栖城闻言不由一乐。看来就连山大王手下的喽啰也明白和他谈话困难重重,必定要先抢到问话之权,让山大王回答是或否即可。
那山大王刚一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左首的汉子便立即对贺栖城高声道:“好你个贺栖城,那批药材我家大王特别派人下山打听过行情,市价少说也值三千两,你却要用三百两赎回,莫非当我们五鹿山的兄弟是傻子不成?”
贺栖城摇头道:“账不是这般算的。绿翡,你说与他听!”
身边绿翡立即站前一步,脆声道:“那批药物是我们家大少爷去年从长白山中收来的。去年药材是丰年,一整批货不过用了三百两本钱。运到此处,若按市价出手,可得白银六百两,若是在自家药铺经营,可得白银九百两,若是先制成丹丸方剂再行出售,可得白银一千二百两。三千两之数,除非将货运往福建,经海路销往海外,才有可能。只是这一来一回,路上却少说要开销八百两,所耗费时日还不算在内,获利反倒不如多走几趟短途。再说了,货到你们手里就是贼赃。黑道规矩,收贼赃只给三成价,你们若是成功卖出,按照市价也不过卖得银两百两。何况最近平阳一带药价低迷,只怕还没有人肯接手你们的贼赃哩!”
绿翡此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声音正是最为清脆动听之时。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几个山匪头子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教主二两君的考据】
经过银纸多年的苦心钻研【泥垢……】发现原著中的教主确确实实是还有二两君的啦。详情请见原著第三十一章《绣花》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衣衫袋中,mo出一本薄薄的旧册页,随手一翻,其中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他握在手中扬了扬,说道:“这本册
子,便是《葵花宝典》了,上面注明,‘y_u练神功,引刀自宫’,老夫可不会没了脑子,去干这等傻事,哈哈,哈哈,……”随即沉吟道:“可是宝典上所载的武功实在厉害,任何学武之人,一见之后决不能不动心。那时候幸好我已学得‘吸星大法’,否则跟着去练这宝典上的害人功夫,却也难说。”他在东方不败尸身上又踢了一脚,笑道:“饶你ji_an诈似鬼,也猜不透老夫传你《葵花宝典》的用意。你野心勃勃,意存跋扈,难道老夫瞧不出来吗?哈哈,哈哈!”令狐冲心中一寒:“原来任教主以《葵花宝典》传他,当初便就没怀善意。两人尔虞我诈,各怀机心。”见任我行右目中不绝流出鲜血,张嘴狂笑,显得十分的面目狰狞,心中更感到一阵惊怖。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胯下一mo,果然他的两枚睾丸已然割去,笑道:“这部《葵花宝典》要是教太监去练,那就再好不过。”将那《葵花宝典》放在双掌中一搓,功力到处,一本原已十分陈旧的册页登时化作碎片。他双手一扬,许多碎片随风吹到了窗外。
第5回
那三个匪首心中有数,说什么市价三千两云云那都是谎报。劫到了贺栖城这批货后,他们一打开箱子发现不是黄白之物而是一些草皮树根就不由大失所望。之后隔了数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懂行的人上山来估价。那人说药材价格难以推断,这三十六箱药材至多只值五百两。按江湖规矩,贼赃只给三成,若他们愿以一百四十两出手,那人愿做中人替他们找到下家。三个匪首听后委实难决。日月神教的圣使每年三月初三前来收账,他们在这一年中实在是没有什么结余,若是以一百六十两出手,还是于事无补,若是不卖,这批树皮草根留着又是毫无用处。只得盼着过一阵兴许行情好些,再行出售。此时听绿翡说来,这批货价值六百两,那中人竟然想赚他们四十两,倒是幸好没有出手了。
山大王在心中把算盘打了一遍,发现将药材买还给贺栖城是此刻最划算的办法。有了这三百两纹银,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若是能再从贺栖城身上多弄一点钱财,那可就更好了。
山大王打定主意,立即在左首汉子耳边低声耳语起来。他手舞足蹈说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左首汉子才转过身,对贺栖城高声道:“你说得就像真的一样。我且问你,若是三百两就可以重买一批货物,你为何还要冒险上山来赎回?你分明是想要压低价钱欺骗我五鹿山的兄弟!”
绿翡闻言立即接口道:“你可知从长白山运到此间要花费多少时日?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月有余。若不是急等着这批药材用,我家大少爷怎么会冒险来到此间?”
左首汉子顿时大笑道:“原来是急等着有用啊!那正好,拿六百两纹银来孝敬你贼爷爷,货物一分不少全数退回。”
绿翡朝地上啐一口唾沫:“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家大少爷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药材?黄河在河南府决了口,疫症爆发民不聊生,大少爷这才从库里花自个儿的钱支了这批药材,是打算赶着运去救灾的。你们倒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抢发天灾的财!当真是好不要脸!大少爷一年的红利不过五百两,光是支取药材就花了一大半,再加上这三百两,他这一年白干了不算还要倒贴一百两。你们还想要三百两?呸!不如把我拿去卖了罢!”绿翡越说越气,说到后来连眼圈也都红了。
一听这话三个匪首脸上俱都是讪讪。左首汉子干咳一声道:“你说去救灾便是去救灾吗?你可有什么凭据?”其实黄河泛滥古已有之,加上这些年朝廷修葺不利,更是一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河南府发大水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只是不想在个小丫头面前落了面子,才有这一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