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在教室里坐着，发呆，安静得跟假人似的，仔细看会发现这人眼睛已经差不多要安详地闭上了。
等人差不多都散了，他这才出了门。
方政从半路冒出来，勾住他脖子，两人一起朝小卖部走，“那什么，huáng教练有找你吗？”
“他没找过我。”
“我去，他不会都不知道吧？”方政皱着眉，“朋友我说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气么？”
冯时那张退队申请前两天刚jiāo，啪一下放在了他们教练办公桌上。
他刚升上正队员，校队替补的多，倒没有什么正经流程，退就退了。
方政想到就是校队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把人给bī走了，觉得冯时可真是一万个委屈，他往篮球场那儿瞄了一眼，有些不慡。
冯时也往那边儿瞄了一眼，似乎不太在意，“还行。”
当然气还是气的，虽然犯不着。
方政抱拳，“我佛慈悲。”
小卖部挺大，店内空间宽敞，商品琳琅满目，这个时候人还是蛮多的。
两人在冰柜前站了会儿，拿了两瓶饮料。
冯时懒得挤，站在门口一旁把饭卡递给他。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就站在他旁边的货架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说什么。
冯时看向其中一个女生，眉清目秀的。
他又看了看正在排队的方政，正想收回视线，余光看见那个女生举起手机似乎是要拍照，对着收银台那边的方向——
今天有些不大一样，以前收银的女生是老吴，吴大爷，也是这间小卖部的老板，一个非常不耐烦，好像每天都被忙忙忙三字支配的老头儿。
现在却是换了个年轻人站在那里。
应该是年轻人……冯时眯了眯眼，他有点儿轻微的近视。
男的，新面孔。高，白，隐约能看到这人的五官和轮廓，头发似乎还挺长，是栗色的，头顶好像还扎了个小揪揪。
他出于某种来路不明的心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寸头。
有些扎手。
“看什么呢？”方政买完单走到他跟前，顺着他的目光，“认识？”
“不认识。”
“以前没见过。”他说着，把一瓶可乐递给冯时。“新来的吧。”
冯时嗯了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看起来特别滑稽知道么。”
“我不奢求你的关心，”方政道，正把一只手绕到另一旁的肩膀揉着：“……这他妈是刚才买单不小心被撞的。”
＊
夜晚十一点，学校也已渐渐归于静谧，学生们纷纷息鼓就寝，宿舍楼里偶尔闪出一两道灯光。
景歧整理完货架上的东西，又拿起扫把，从收银台边缘扫到一张饭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放进柜子里。
这会儿小卖部也没什么人来了，景歧把卷帘门放了一半下来，捎了碗泡面来到开水间。
远处的教学楼已经是一片黑暗，他望着最后那丝炽白的光黯下，细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包装盒，仿佛是在盘算着什么。
过了会儿，景歧才收回视线。
翌日。
“没还给你吗？”方政下意识反问。
“你脆弱的记忆力还健在吗？”冯时看着他。
“艹。”方政叹了口气。
俩人先是去了趟学校的失物招领处，一无所获，然后又跑了趟小卖部，这会儿收银的又换成了吴大爷，中午人很多，吴大爷不耐烦地一摆手:“没有！没看到！”
饭卡不见，没办法，冯时只能用了方政的在食堂吃了午饭。他一般中午不回家，在学校待着。
“对不住……”方政说。
冯时指着自己吃光了的饭盘，“去。”
下午的课非常无聊，仿佛是节打瞌睡专业课，听得让人昏昏欲睡，冯时毫无心理负担地闭上双眼……大概是chūn困吧。
他今天没骑车，冯时平常的步速本就不快，今儿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回到明继的时候已经是热闹声一片了。
明继是家面食店，开在学校附近的文化街，生意还不错。
上了三楼声音逐渐减弱，没看到老爸，估计是在忙吧。冯时想了想，回到房间，身子半躺不躺。
“萌萌！”这时曽知知上楼喊他，“吃饭啦！”
冯时起身，推门出去：“大美女。”
“哎，”曽知知笑了笑，朝他招手，“我昨天逛街给你买了两件衣服，待会儿回家试试吧，”说着绕着他转了几圈，嘀咕道， “哎哎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冯时有些好笑：“这是什么神奇的生长趋势啊，咱俩昨天上午不还见过吗……”
与此同时，明继外街上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年轻的情侣们双手牵着闲逛，下班族们珍惜着难得的休闲时间。
景歧走在这条文化街上，右手捏捏眉心，觉得有些疲惫。
一整天都在跑超市跑广场，跑这跑那的，这会儿看着地板都觉得有点儿亲切。
而且今早翻了一下历史搜索，发现到最后居然已经开始重复之前查过的东西了……
非常迷幻。
自己这是真懵了。
他猛地眨眨眼，qiáng打jīng神，走进一家花店，指着门上贴的招聘广告，“你好，我想问这个……”
“啊，忘撕了。”老板娘瞄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玩手机，随后又抬头打量着他。
景歧走出去，说了声“那不好意思。”
老板娘低声自言自语：“……挺帅一小伙儿。”
文化街店铺不少，没那么多刻板的条件。
可饶是这样，这天下来也是一无所获，再找不到就只能先打道回府了。
街上一片喧嚣，还混杂着店铺里传来的音乐，他靠着一棵树，觉得真是困得不得了，拿起手机一看，差不多快八点了。
过了会儿，他站在一家餐厅前对着招聘广告仔细看了看。
这家店装修得很不错，招牌是木制的，店内也都是统一的木制桌椅，而且每一层的空间还挺大的。
这家饭馆很正经。
由它没传出什么三俗火歌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找的店铺多了，一眼看过去，这一家明显就属于在文化街这算得上鱼龙混杂的地方里，应聘不太好混过去的那种霸霸。
景歧呼出一口气，推开门时，本来还想礼貌性地扬扬嘴角，调整一下表情，霎时觉得这一天脸上肌肉都僵硬得没法笑了，于是就顶着一张扑克脸走了进去。
看起来不像打工仔预备役，倒像是个外出回来的大老板，不知道的还会觉得这人非常有架子。
明继这会儿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不过依旧非常吵闹，他穿过走道，一时不知道收银的地方在哪里，老板又是谁……
而且门口也没个招待的，差评。
店内厨房都是开放式，被玻璃给罩起来，他一看，几个厨师都是非常彪悍看起来很粗犷的汉子，戴着帽子口罩甩着面，感觉那面团都要给拍在玻璃上了，还有两三个疑似服务员的小姑娘走过……
景歧往旁边一避，觉得这种情况下再去问招聘好像不是个好时机。
到最后他不知怎么的又退回到了门口，有些不知所措，面试不该这么面的吧？
冯时摸了摸肚子，端着碗下楼。
他今天这晚饭吃得有些久，胃口不大好，肚子也隐隐地发胀，不过……还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
刚到一楼，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旁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种气质很鲜明，在一片的热闹里尤为突出，几乎扎眼。
他眯起眸子，心里涌上一些突如其来的熟悉感。
景歧正在发愣，忽而感受到一束朝他而来的视线，偏头看去，一时拿不准这个人是谁。
看起来肯定不是员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看起来也不像是客人。
每一步都透出一种难言的稳重和自信。
目测身份比较高贵。
对方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下意识张开口:“那个……”
话音刚出，他就有些后悔。
冯时觉得盯着人家不太礼貌，尤其还给注意到了，刚要收回目光，就听到他开口说话，于是往前走近了几步，“什么？”
这么一靠近，眼前的人也愈发清晰起来。
冯时往他头上扫了眼。
……小揪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