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擦着眼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扶住了牟云笙的身体让他站好,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你们学什么不好?怎么竟是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摇晃之间,孙颖丽看到了牟云笙左手臂内侧的针孔,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昏过去。她没了力气,再顾不上儿子被打,瘫坐在地上,捂住脸再也无法控制地哭起来。
牟云笙恍恍惚惚,低头怔怔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她脚上的拖鞋因为材质的关系,没有办法弯折,一坐到地上,脚踝就拧成了奇怪的形状。
身后仍然是拳打脚踢的声音,奇怪的是,却没有痛苦的喊叫。
牟云笙缓缓转过身,呆呆看着整个人缩在车胎旁边,用双手护住头,被踹得转过身去,差点要钻进车底的单钰博。
“单叔叔……”他看到高尔夫球杆被高高举起来,往单钰博的背上打下去,这才突然想起来那个滚在地上的人是谁,“别打了!”
高尔夫球杆应声而落,重重打在单钰博肩膀上,好像一声闷雷。
牟云笙被那道银色的光影晃乱了眼,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头一下摔到了车门边的后视镜上,又是一声闷雷。
“云笙……”孙颖丽眼睁睁看着他的额头被摔出了血光,连忙爬过去。
可是,他已经整个人晕倒在了车胎旁。
第3章
牟云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古色古香的工艺,灯光调得很暗。窗帘拉得很紧,看不出究竟是白天或黑夜,chuáng一如既往地松软,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是牟云笙所熟悉的味道。
他打算翻个身,结果发现左手手背上插着东西,一拉扯,皮肤就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牟云笙拨开被子一看,果然看到手上正在注she针剂,他吃力地抬起头,依稀看到挂在chuáng边立式衣架上的那只吊瓶,看起来已经吊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牟云笙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气,张了张嘴巴,发现叫不出声音,只好稍微侧过身子,蜷缩进被子里。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张chuáng上,牟云笙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可每次他来到这个房间、这张chuáng上,都是很少思考的。他闭上眼睛,呼吸着被子里跟单钰博身上一样的味道,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次睡下去,倒是没有之前那样不省人事了,他甚至知道单书贤是什么时候进来给自己换吊瓶的。灌进皮表底下的液体忽然中断,血液开始从血管里往输液管倒流,牟云笙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单书贤过于专注的神情。
他帮牟云笙换好了下一瓶注she液,低头发现他醒了,也不惊讶,平淡地说,“这是最后一瓶了。”
牟云笙缓慢而无力点头,“嗯。”
许是听到房间里面的声音,孙颖丽从虚掩的门外进来,哭红的双眼一和牟云笙对视,又是泪光闪烁。
牟云笙虚弱地笑笑,“阿姨。”
孙颖丽走到chuáng边坐下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关切道,“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他点头,问,“单钰博呢?”
她怔住,抬头望向丈夫。
单书贤俯视着他,神情凝重而深沉。他看了他好一会儿,告诉他,“你爸爸过来了。”
闻言牟云笙蓦然睁大了双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刻坐了起来。
“唉,你先躺躺,好好休息。”孙颖丽忙不迭要将他压回chuáng上,好声好气地规劝。
牟云笙管不了那么多,挣开她的手,一边找鞋一边问,“单钰博呢?”
“他没关系的,你别担心。你快躺回去,再动针头插穿血管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像是捧着一块玉石一般。
“单钰博呢?”牟云笙只是问。
他连续三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听得两位长辈都哑然。孙颖丽疼惜地看着他,望向丈夫。单书贤思忖片刻,将注she液从衣架上取下来,jiāo到孙颖丽手里,在离开前说,“云笙,你不是我儿子,我说不了你。”
已经在低头穿鞋的牟云笙愣了一愣,再抬头时,单书贤已经走出了房间。
牟云笙在孙颖丽的搀扶下,拖着没有力气的双脚走出了单钰博的房间。经过走廊,他扶着墙,膝盖在不断打抖,好几次要栽下去。
可他始终没有再摔下去,走到客厅,只看到单钰博跪在木地板上,双手抓着膝盖,样子看起来十分颓废。牟云笙隐约看到他的胡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有些扎手了。
牟晋回头看到几乎是倚靠在墙上的儿子,消瘦的脸线条更是生硬了许多。他眼睛瞪得圆圆的,让牟云笙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将自己打趴在地上——一如单钰博的父亲这样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