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易棠不想丢脸地认输,重新振作起来,下定决心要苦修英语。
更要的,还是要感谢许是瞻及时出现,阻止了易棠的熬灯苦读。
-14
事情发生在邮件事件后的第五天晚上。
那时候两人在分公司,虽然时有加班,但还没有到连续加班的程度。
可自从易棠受打击后,就跟在学校泡图书馆似的,泡在了公司里头。
每次许是瞻都下班了,易棠那里开着小灯;早上许是瞻来上班了,易棠那里还开小灯。反反复复几天下来,许是瞻再不好奇,也不得不关注一下自己的秘书到底在gān什么。
那天,许是瞻加了会班才走。他记得当时是深秋,他出去的时候大灯已经全关了。天又暗得快,外面黑黢黢的,只能看到易棠那张办公桌还亮着幽幽的白光。
这次许是瞻没有直接走,特地绕过去,走到易棠那张办公桌旁。
他原本是准备突袭敲桌子的,结果一看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易棠,就不由自主地收回手指,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些。
在许是瞻纠结要不要把人叫醒的时候,也许是天助也,他清楚地看到被易棠拿来当枕头垫的翻译书。
接着真相大白,易棠因为邮件一事正在恶补英语。
许是瞻的脑子在一瞬间的空白后,才想起来那天他说的重话。紧接着他就有些无奈和莫名的心虚。
他当时说的都是真话,易棠确实不需要翻译,他也确实直接看原文比较放心。
但许是瞻也忘了肯定易棠的翻译能力,忘了告诉易棠,对他来说,英语就像母语一样熟练。他不要易棠进行翻译工作,一是不想làng费时间,二是别人的翻译可能会影响他的理解。
可如今看来,易棠似乎为此深受困扰。
黑暗里,刺眼又温柔的白光笼罩着那一方狭小的天地。
许是瞻眼底的深海倒映出起伏微弱的背影,涌上来的情绪牵动了嘴角,大概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哭笑不得,和一个人的可爱之处。
后来,许是瞻还是把人叫醒了。
“你之前翻译得很好,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符合我的标准,或者说个人习惯比较对。”那是自易棠当许是瞻的秘书起,许是瞻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却也不是最后一句。
“如果你想减轻我的工作量,并且证明自己的话,那你可能需要改掉自己的习惯,按照我的思维方式来做事。”
说着,许是瞻就突然变出一份A4纸来,放在易棠的办公桌上,“这是我的翻译版本,你可以对照看看。”
易棠被叫醒后就迷瞪着眼,昏昏迷迷地听人说了一堆。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意识到了是许是瞻在和他说话,却仍旧打不起jīng神。
最后还自bào自弃地想,许是瞻在给他变魔术么,竟然变出了一打纸?
而许是瞻也不计较易棠的那点迷糊,还在走之前,耐心说了句他原本觉得是废话的话,“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再多的,易棠回忆起来,也只是反省出他当时打不起jīng神的原因。
肯定是因为那天,在四下的昏暗里,许是瞻难得不像个毫无人气的工作机器,格外生出的关怀完全不复平常的果断,也一并摧毁了他脆弱的防线。
他一直以为照亮黑夜的是灯光,后来想,那应该是许是瞻的温柔。
-15
许是瞻也许真的会魔术。
那晚的几张A4,似乎就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当许是瞻把它们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放上台面后,易棠也不再执着自己的工作,而是开始慢慢了解对方。
毕竟,哪有一开始就能成为好搭档的。
你有你的矛,他有他的盾,突然要你们一起工作,总会产生矛盾。
磨合磨合,就是用你的矛磨薄他的盾,用他的盾磨平你的矛。当矛不再尖锐,盾不再自封,人也就默契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的,所以许是瞻和易棠、许总和易秘书也是。
那之后,尽管谈不上一帆风顺,但也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一直到许是瞻上任许氏集团的CEO,易棠成为他的首席秘书,易棠才知道许是瞻的真实身份。
“许总实力瞒天过海啊。”易棠当下只觉得许是瞻瞒了他,难得调笑他一句。
两人当时已经共事一年了,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易棠不会因为许是瞻的身份,就觉得对方是尊大佛而诚惶诚恐地伺候
许是瞻也因为这份坦然,心情不错地说:“想瞒过易秘书确实很不容易。”然后还放易棠早点下班。
易棠开心得làng起,立马就带上朋友A和朋友B去吃大餐。
朋友A和朋友B为易棠的升职加薪好不高兴,毫不客气地狠狠宰了易秘书一顿。
三个人胡吃海喝,说说笑笑,在路边烧烤摊没心没肺的,闹腾得没个正形。
朋友A是千杯不倒,易棠又因为一年的应酬而酒力见长,一来二去,只有朋友B先喝趴下了。
在朋友B喝醉的嘟囔里,朋友A和易棠碰杯,衷心地贺喜:“恭喜啊易秘书,苦尽甘来。”
易棠一饮而尽,笑骂:“文盲,天天乱用成语。”
朋友A咂嘴:“啧,难道不是?你以前真只是个小秘书,现在可不一样了,许氏集团的总裁秘书,说出去多唬人。”
易棠笑着给了他一掌。
朋友A又gān了一杯,舔了舔唇,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很累吧,一定很累……以后恐怕会更累……”
“你也醉了。”易棠也gān了一杯,然后给他俩的杯子都满上,“今天你俩不行。想想以前,酒量最差的可是我啊。”
“不行不行,确实不行。”朋友A也不知道听成了什么,牛头不对马嘴地对易棠说,“你当了秘书后,我们仨就都没聚过了。”
易棠苦笑:“大哥,这不是正聚着么,我钱包都给你们宰扁了。”
朋友A趴到桌上转起酒杯,双眼迷离地问:“很累吧,跟大老板做事……很累吧?”
易棠一顿,继而轻松地笑道:“累的,但是也就累那么一下而已。”
“谢谢你们啦,我的朋友。”
-16
晚宴进入尾声。
见该有的应酬都结束了,许是瞻便带着易棠先向东道主告辞。
“哈哈哈,许总怎么这就要走了呢。”乐罡基金的代表憨笑着上前,握着许是瞻的手不肯放,“瞧我,今晚瞎忙活的,谁都没顾好,不如我陪许总再喝几杯?”
许是瞻不动声色,左手看似只是轻轻覆在代表的手背,其实暗里使劲,让代表不得不松开他的右手。
收回右手后,许是瞻边整理袖口,边幅度极小地牵了牵嘴角,“不好再贪杯了,多谢金代表盛情。”
金代表被拒绝也不好再qiáng留,只是仍和颜悦色地端着:“许总太客气了,我们都还没感谢您能赏脸来呢!那,就不耽误许总的事了,您路上小心。”
许是瞻朝他颔首,然后一言不发地,也不管代表的脸色变得有多不好,带着易棠转身就走了。
易棠全程默不作声,在许是瞻背后当一块尽职尽责的背景板。
可一回到车里,易棠就像得了多动症,时不时换个姿势,手脚怎么放都不舒服,兀自蹙眉苦恼着。
许是瞻坐在另一边,丝毫没有因为旁边的动静而困扰,照旧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易棠大概憋不住了,侧身开口:“许总,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尤其那个金代表,说不上来的奇怪。”
“小心思罢了。”许是瞻仍闭着眼,微仰的下颌呈现出锋利硬朗的弧线,“不足为奇。”
“可是……”易棠还有话说,却不得不止住,看着许是瞻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偏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易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抿嘴唤了声“许总”。结果对方眨了下眼,就当作是回应了,也不觉自己盯着人看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