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先生,周先生到了。”
“来了哎,你看这个。”艾文涛一抬眼,瞧见周子轲远远走过来。他把手里报纸扔到桌对面。周子轲来了,坐沙发上,后背倚下去,看也不看那报纸,低着头,过会儿又看着艾文涛的脸不说话。
“怎么回事A你,这么丧。”艾文涛叫他看得浑身发毛。
“看什么?”周子轲低声问。
艾文涛忘了眼前这位也是个自幼儿园起就不爱看字的主儿。特殊时期,艾总只好屈尊又把那破小报亲手拿过来,亲手打开,亲自念道:“据亚星nei部人士爆料,汤贞曾于去年赴香港参加——”
周子轲转开头,听也不听了。
“没被黑道绑架?”
周子轲一双眼睛盯着窗外,像在盯树丛里躲藏的狗仔:“那天他在我家,去什么香港。”
艾文涛难以置信:“被你绑架的?”
周子轲回头看了艾文涛一眼,怒也不是骂也不是。
“人你都睡了,还用得着绑架。”艾文涛说。
周子轲又看窗外,也不理他。
“不是,”艾文涛哭笑不得,不耐烦道,“你这他_M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A?”
周子轲还看窗外呢。
艾文涛也跟着瞅了一眼,十几米外,正有一群年轻小姑娘在保安的阻拦下朝他们的方向拼命招手。
又是来偷偷看周子轲的。
和以前念书那时候一模一样。
艾文涛先生犹记得,自己读幼儿园那年,第一次见到周子轲小朋友的情景。那年他的穷爸爸刚变成阔爸爸不久,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住漂亮大_F_子,开漂亮小汽车,他牵着阔爸爸的手站在漂亮幼儿园门口,双眼直溜溜盯着眼前不爱搭理人的“漂亮小仙nv”。阔爸爸在一旁哈哈大笑,和艾文涛从未见过的周伯伯周阿姨殷勤问好。“文涛,诶,不能这么看人家!”阔爸爸说。艾文涛还是盯着“小仙nv”的脸傻笑,看得仿佛忘记了眨眼睛。
阔爸爸很尴尬,边笑边用厚实的大手掌拍艾文涛的脑袋瓜子,对周伯伯周阿姨说:“这小子和我一样,从小就这么好色!”
周阿姨也很尴尬:“哈哈,我家子轲**”
话音未落,就见“漂亮小仙nv”一个拳头抡过来,把猝不及防的艾文涛直接掀倒在地。
艾文涛一直认为自己眼光还是可以的,念幼儿园那几年“小仙nv”还没有长个儿,睫毛弯长,雪白一张小脸,那大眼睛仿佛一潭chūn水,一瞪人,在艾文涛眼里怒中带嗔嗔中带娇的模样,简直把小小年纪没见过世面的小艾同学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虽然每每被残酷的现实所打击,每每被“小仙nv”揍得鼻青脸肿颜面扫地,但艾文涛仍没有放弃。他穷追不舍,天天追着和小周同学一起上下学,知道小周同学喜欢汽车模型,他追着阔爸爸屁gu后面要这要那,转头就用来对小周同学大献殷勤。小周同学不爱搭理他,对汽车模型倒是从不拒绝,坐在小椅子里一玩就是一下午,也无所谓艾文涛在一旁烦他。
艾文涛坚信,一切现实都是假象,“仙nv”小周同学一定会被他的虔诚所_gan化,变成nv孩子,做他的nv朋友。只有他那个阔爸爸没完没了地在家哀叹:“傻儿子,人家周子轲是个男娃!你是不是傻!”阔_M_M也一脸无奈:“算了算了,在幼儿园jiāo个朋友也蛮好的。别惹人家生气就行了。”
就这样,艾文涛在一腔错误的爱慕下成了周子轲最好的朋友,俩人一起幼儿园升小学,小学升初中**艾文涛眼见周子轲个头儿越抽越高,肌r越练越硬,拳头一天比一天有劲儿,连小nv友也换得一个比一个勤。等再看周子轲时,哪还有艾文涛记忆里“清纯可人”的“仙nv”模样:鼻梁高挺,轮廓shen邃,那一双眼睛倒是逃过了岁月的荼毒,还留有几分昔日“仙nv”的影子,可瞧他那眼中的神态——越发不清纯,越发不可爱,越发不“仙nv”,以前叫人看了就想硬,现在叫人看了就tui软。打球泡妞,抽烟喝酒,周子轲成天和艾文涛身边那些臭老爷们儿混在一起,时间长了,连最后一点仙气儿也“香消玉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艾文涛心很痛,连周子轲的眉毛也浓得让艾文涛的少男之心无法接受。读初二那年,艾文涛在哥们儿几个比大小的例行活动中惨败,再看战果,居然是第一次参加的小周同学笑到了最后。到那一刻艾文涛才不得不直面现实。小周同学,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纯得不能更纯的纯爷们儿。
艾文涛此刻望着窗外,心cháo澎湃,_gan慨万千。同窗这么多年,眼前这幅场景就从没变过,只不过最早是他自己,后来变成了校nei校外的学姐学妹,再后来,大街小巷,yi_ye之间忽然到处都是被报纸评为“最完美男友”的周子轲的照片了。
“前几天我碰见徐雯珺了,”艾文涛忽然说,“她又跟我问候你呢。”
“问候我?”周子轲说。
“和你周家八辈祖宗。”
周子轲笑了一声。
“她看报纸上你接受采访,说喜欢nv孩善良孝顺,相貌不重要。一堆屁话。”
周子轲说:“别让我经纪人听见,她写了半宿。”
“徐雯珺正跟网上到处揭发你呢,要戳穿你的画皮。”
周子轲从兜里掏出烟盒,要抽,又想起这里禁烟:“多少年了,没点别的事gān。”
“早告诉你她不好惹,你当初还非撩她,”艾文涛看了周子轲一眼,“去年不是发狠心戒烟吗。”
周子轲摇了摇头:“不好戒。”
过会儿周子轲又说:“养成习惯了。”
“你和汤贞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看你这样,人都自杀了你不回国看看。”
“国nei医院全是人,有什么好看的,”周子轲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应该也不想看见我。”
“给你爸打电话了吗。”
艾文涛走出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周子轲开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
“哄哄他行了,犯得上跟自个儿老子闹那么大矛盾吗。”艾文涛说。
周子轲没搭腔。艾文涛心知他二十几年了不爱听这话,说一句也就不说了,看了一眼车:“这破车你的?”
“借的。”周子轲说。
“我正好出门,”艾文涛极其自然地打开副驾驶车门,就要坐Jin_qu,“哥们儿把我送到前面右转第二个路口下得了。”
“下去。”周子轲说。
艾文涛没脾气,一敲面板:“这破车也不让我坐?”
小艾总站在路边,看着周子轲开着那辆破商务车跑远了。
要说他两人四岁起在幼儿园做同学,到如今,怎么也认识快二十年了。不说多知_geng知底,毕竟周子轲很少和谁说心里话,但这么多年,艾文涛对他总是比较了解。周子轲很少在谁面前失态,二十年次数加一加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最近一次还是在去年,他们弟兄几个见面。周子轲原本在那一个人闷头喝酒——他习惯如此,谁也不觉奇怪,谁也不去打扰他,突然他和艾文涛说:“我把他睡了。”
艾文涛一惊,酒吧里安静,他把有点喝茫了的小周同学拉一边:“什么?”
“我把汤贞睡了。”周子轲闭了一下眼睛,像汇报成果一样说。
“我靠你,”艾文涛是真没想到,心里纳闷周子轲怎么突然跟他主动说起这个,他压低声音,“行A你!”
然后才发现不对劲,周子轲的脸色不对劲,眼眶通红,看起来就像下一秒要哭了一样。
“怎么了?”艾文涛小声问,“这事都谁知道?”
“我,你,他。”周子轲慢吞吞说。
艾文涛连忙叫酒保倒一杯酒:“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有所收获,来来来哥们儿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