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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先爱上的那个人会先输,谢一说,我活了二十八年,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暗恋是一种自毁,无望的暗恋又是什么呢?

谢一小朋友趁着没人,不道德地把空空的易拉罐踢到天上“王树民这个贱人,

上赶着倒贴的时候他不要,等人家不把他当回事了,后悔了吧?该!”

王树民:“小谢小谢,人这一辈子那么长,你横不能就这么一杠子把我横死了吧?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怅然若失欢喜冤家

主角:谢一,王树民┃配角:┃其它:现实向,冷暖人间

编辑评价:

如题所见,本文讲的就是谢一和王树民的人生,两个平凡人普通的一生。儿时王树民的一个恶作剧,间接导致了谢一母亲的去世。遭逢巨变的谢一封闭了自己,却又被诚心悔过、热情阳光的王树民深深吸引。性格迥异的两人虽是聚少离多,彼此间的牵念挂却越来越深。兜兜转转,最终仍是选择了共度人生。作者以平实细腻的笔触,刻画出一幅市井百姓的苦乐众生相。文中出场人物不多,无论是刻苦上进的谢一,随遇而安的王树民,还是泼辣的王母、豁达的王父,每个人都是活灵活现,仿佛真实的生活在你我身边,可亲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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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嫩芽岁月

北新市东边有个供电局下属的家属小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或者同事家属,咱国企福利好,活儿又轻生,朝九晚五,天天早晨一杯茶一张报纸,悠哉游哉,于是简洁导致这片小区里胸无大志的已婚无聊妇男妇女很多,是非和八卦简直是以光速在人们张嘴闭嘴间四处流行。

“昨天老张家的那小两口又打架了,好家伙,那盘子杯子,直往窗户外头飞,好悬没把路过的李老头儿砸个开瓢。”

“咳,那有什么的,前儿那买菜摊,小吴那媳妇儿就为了两毛钱跟人吵起来了,那叫一个凶哦,哎呦,吓得我们家那口子心脏病差点没犯,我儿子都要打110了。”

“歇菜去吧,警察闲得长蘑菇了也不管你们家门口那点破事。”

“什么叫破事?什么叫破事?人民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受到了威胁,这叫破事吗?会不会说话……说起警察来,你们瞅瞅王家那小子,昨天又让老师给领回来的,今天早晨我出门还看见了呢,脑门顶上一大块乌青块,他妈说是跟大孩子打架打的。啧,你看看这孩子,才几岁,话还说不利索呢,三天两头让老师找家长,这将来还了得?我看哪,二十年以后又是一个蹲号子的。”

中年妇女咂咂嘴,意犹未尽地溜达着上班去了,这位大婶嘴里的“王家那小子”可不是个褒义词。王树民同学这年才七岁,刚上小学二年级,知名度奇高,调皮捣蛋无所不为,成绩啊什么的对他那就是浮云,浮云!

他就是那传说中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典型,老师都说了:“你们家这个,生出来就是为社会主义抹黑来的。”

王树民他爸王大栓,文化水平不高,接了他爷爷的班才进了供电局,膀大腰圆,揍起王树民来也惊天地泣鬼神。那猴孩子每次挨揍叫唤得那叫一个惨烈,啧,邻里邻居的都不得安宁。

王树民他妈贾桂芳是个戴眼镜的伪知识分子,个头不高,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像个活坦克,把王大栓吃得死死的,愣头青如王树民同志,直到三十年后提起他家老娘都老实得像个兔子。人家老话说了“棍棒底下出孝子”,偏偏他们家王树民,屁股上打出来的茧子快赶上牛津字典的厚度了,也没个一点“孝子”的影子。

王家两口子是双职工,要上班都上班,要休假都休假,平时没空管教这倒霉孩子。王树民小朋友就在这种宽松的“三不管”环境中茁壮成长着,四岁会拿开水泡方便面,五岁会用电饭锅热剩饭剩菜,没多久又学会了煮开水下速冻饺子这一项很多人终身都没有的技能。六岁开始脖子上挂着钥匙上学,那时候王妈贾桂芳四处跟人说:“就我们家那小秃子,扔哪都饿不死。”

一般这个时候谢一他妈huáng采香会很配合地在一边点点头,他们家谢一经常给送到王家蹭饭,这小朋友就别指望他能自己把东西弄熟了吃了,缺心眼得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传说上回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差点让人拐卖,幸亏卖糖葫芦的大妈认识他,赶紧给领回来了。

王树民和谢一同岁,个头却差了有半头。说起来两个人也算是发小,就住楼上楼下,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王树民就是不喜欢谢一,楼上楼下地住着不好翻脸,可是抵不住他心里烦。你说说,三天两头上他们家,吃他的东西,看他的小儿书,受着自己爹妈一口一个赞,连带着还得对比得自己形象无比恶劣,在王妈贾桂芳眼里,谢一好比天上的小云彩,他王树民就好比地上的烂泥巴。

最重要的是,他看不上谢一这个人。什么叫爷们儿,爷们儿就是得大块喝酒大口吃肉,就说比不上大和尚鲁智深一弯腰能拔棵柳,最起码也得像好汉武松喝上三碗酒能把个老虎也打趴!他们家楼下那谢一?

王树民第一次从武侠小说里知道“小白脸”这个词汇的时候,就不客气地把他这发小和这个词挂了钩。

路边遛弯的老太太们一看见谢一就母性大发,又是摸脑袋又是掐脸的,那小脸长得叫一个油光水滑,连个汗毛孔都恨不得看不见,一双桃花眼,小尖下巴,唇红齿白的,兜里还常年掖着一块手绢。

手绢啊,那是手绢啊!王树民一看见那块绣着花的小白布,就想起自家老妈一边骂街一边狠命地给自己擦脸上的泥的情景,王老妈贾桂芳那力道,啧,活像要掳下那小泥猴子脸上一层皮来。

你说说,除了丫头,谁还把那玩意带在身上,就那谢一,从人旁边一过,哎呦喂,身上有香味嘿!学校里的野小子们就爱拿这个开涮,老远地就冲着谢一喊:“谢一妹妹,涂了你妈多少雪花膏啊?谢一妹妹,你今儿个怎么没把花裙子穿来啊?”

这时候王树民一般都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一边看着谢一耳朵根上泛起粉红的颜色,却连个头都不回,然后小兔崽子王树民会落井下石地冲上去怪叫两声:“谢娘娘,您真不回头啊?我要是您可不忍这气!我说兄弟们,你们也忒不是东西了,咋欺负女同学呢?一会儿人家给你们告老师!”

如果话说得太过分,谢一偶尔也会脚步停顿一下,小拳头狠狠地攥在白衬衫底下,绷一会,然后抿抿嘴回教室,老师说了,好孩子不能跟人打架。这时候一帮子没心没肺地臭小子就在后边嚷嚷:“哦,哦,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谢一是个小白脸子,谢一没好心眼子!”

这帮连“爷们儿”的边都沾不上的兔崽子们,显然不理解“小白脸”这意味深长的词汇的真正含义。谢一那眉清目秀惹人疼的模样,据说跟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一他妈huáng采香长相相非常一般,但这人好。跟谁都温言细语不急不火的,没事的时候就捧着本书,今天梁实秋明天林语堂,后天说不定就改成杰克伦敦,单位图书馆没人看的书都让她借了被遍,普通杂志也能津津有味地翻半天。

huáng采香从小爱看书看学习,从农村里考学出来不容易,毕了业分配工作,在供电局当了个技术员。

谢一他爸谢守拙就沾了他妈的光。小区里的老人偶尔见了谢守拙打招呼,都乐呵呵的:“小谢啊,有福气啊!”一转身就是个硕大的白眼,“呸,吃软饭的。”

传说谢守拙是在理发厅勾搭上谢一他妈的,那小伙子长得,老远就让人眼前一亮,嘴甜得抹了油似的,huáng采香念了一肚子书,也没抵制住糖衣pào弹的诱惑,一头栽进去,俩人总共谈了没一个月就新cháo的闪婚了。可真过上日子,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谢守拙一点都不守拙,除了工作挣钱的本事没有之外,吃喝嫖赌无所不jīng,进出按摩厅的那个范儿活像他老爸就是李嘉诚,绝对让你看不出来他兜里就一百块钱,花天酒地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他那老实巴jiāo的媳妇。

总结一句,那就是少爷的脾气流氓的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小姑娘年轻的时候,务必少看点犄角旮旯不知道正版盗版的四流小言,省的将来把张着翅膀的鸟人当天使,骑着白马的唐僧当本命。

谢守拙喝多了就不耐烦老婆孩子,有时候动手就打,连王大栓贾桂芳都看不下去,就把那娘儿两个接到自己家住几天,等谢守拙酒醒了又老后悔,哄着老婆回家的时候真是十指冲天,恨不得一头撞在王家大门以示悔改之意,信誓旦旦简直把古今男人糊弄傻丫头的手段全都活学活用。

于是huáng采香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又带着谢一回家,然后再打,再走,再哄,再打,再走,再哄……

谢一的童年就在这种分裂的情况下慢慢地度过,小孩儿从小就比别人心事重,话不多,懂事极了。用王大栓的话说是“这孩子太蔫,不jīng神”,用王树民的话说,那就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那嘴长着还不如不长呢”。

不过在八岁之前,除了王家的小兔崽子偶尔在学校搞点小动作,王树民和谢一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即使积怨颇深。而这深深的怨念,终于在三年级上半学期期末考试之后爆发了。

照例,谢一全班第一,王树民全班第三十一……全班总共三十二个小朋友。第三十二的那个是个弱智,十一了才上三年级,一年级上了一年留级一年,二年级又上了一年留级一年,三年级上了一年,又跟着他们这届留级一年,幸好这之后学校就不兴留级了。咳,跑题了。

于是王树民他们班主任李老师这个愁啊,你说这孩子,虎头虎脑不傻不笨的,看着比谁都机灵,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一天到晚除了往女同学铅笔盒里放死壁虎,就是往老师凳子上涂胶水,别是少儿多动症吧?

年过中年的女老师终于忍不了了,在全班同学拿成绩单之前把王树民拎到办公室去一顿臭骂。

那真是狗血喷头什么词儿都有。王树民灰头土脸地回了教室,闷闷不乐地往那一坐,旁边立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挑拨了:“怎么了?老李子给你小鞋穿啊?”

王树民气呼呼地没答话,抬头往谢一那瞟了一眼,满脑子里都是那喋喋不休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太婆,那张口闭口“你看看人家谢一怎么怎么”的样子,脑子里好像有根筋在烧。屁股底下的椅子变得无比难受。

旁边的小孩叫崔小浩,胖乎乎的一个小男孩,一肚子坏水,专门友情客串狗头军师,一看明白了,撇撇嘴:“哎呦,那不是谢大高材生么,老李子的那个掌上什么猪!”狗头军师的语文显然也没及格,成语对他来说还属于高难度。

不过不管成语不成语,王树民那火气还是“蹭”一下就窜上来了,脑子里有个小恶魔正在那摇旗呐喊,只听崔小浩继续煽风点火,拿胳膊肘碰碰他:“我说小树子,你咋老根那老蔫货混一起啊?”

“狗屁,你才跟他混一起呢!”

“那你们俩天天一块回家,我又没跟他一块回家。”

“他们家就住我们家楼下,那是我妈让的。”

“谁知道啊,反正都是你自己说的,没人给证明。”

王树民火了:“那你说,怎么证明?”

崔小浩这坏胚,真是眼珠一转馊主意就上心头,闻言立刻趴在王树民耳边,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王树民还有点良心,当时想了想,迟疑了一下:“不好吧……”

崔小浩立刻面露鄙视:“你不就是向着他么,爱跟小白脸玩,切,爱跟丫头玩,切。”

最后的理智飘走了,王树民拍板:“gān就gān!gān就gān,告诉你崔小浩,我要是真这么gān了,你们以后都是我小弟!”

“麻利儿的!”崔小浩伸了个大拇指,“菌子一言,死马难追!”

以崔小浩的智商,其实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这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傍晚放学以后,正好该谢一值日,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几个坏小子在教室外边猫着,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崔小浩一巴掌打在王树民肩膀上:“你挑的头儿,你去!”

王树民撸胳膊挽袖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教室,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好一个“正人君子”,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有点掉价儿,脸上发烧。

正好谢一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觉得王树民脸上的表情跟便秘了似的,怎么看怎么难受,他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去继续做手里的卫生工作,决定不去触这小邻居的霉头。

小谢一低着头的时候,正好给了王树民一张侧脸,长眉尖下颌,眉清目秀的,真难看出来是个小男孩,王树民心里的负罪感立刻“蹭蹭蹭”地往上涌,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那帮敲锣边儿的坏小子们,挤眉弄眼——别介,兄弟们,欺负这么一个丫头似的,咱胜之不武啊。

崔小浩看明白了,嘴立刻撇到了后脑勺上——就知道你没种。

王树民的肾上腺素在小伙伴们鄙视的目光下,立刻分泌失常,咬咬牙,心说:“呔,让你个假丫头脱离群众,小爷今天就让你看看群众的力量!”

他轻咳了一声,手自然而然地去磨蹭自己的脖子:“谢一。”

谢一再一次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看着他,黑白分明,清澈得仿佛能看见底。

王树民装作不在意地往后一指:“老李找你,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谢一点点头,这孩子老实,心眼儿也实在。王树民虽然不是东西,但是不说瞎话,乖乖地把最后一行桌椅摆起,往李老师办公室走。

他一拐弯,崔小浩立刻一挥手,指挥一帮坏小子一拥而入。小朋友们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再加上故意扑腾,整整齐齐的桌椅立刻变得七零八落,王树民把食指竖起来:“小点动静兄弟们,快快快!”

谢一把手洗gān净,去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室,一到地方愣住了——李老师的办公室门已经锁上了,他犹豫地在那站了一会,临近期末,人已经快走光了,打开的楼道门灌进西北风,呜呜直叫,chuī的他头发都进了眼睛。

谢一伸出小手在冷冰冰的门锁上摸了一把,又站了五分钟,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才决定回去再问问王树民。

可是他回到教室时,那已经没人了。谢一呆呆地看着他刚刚摆好的桌椅好像遭遇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可怜兮兮横七竖八地站在那里,黑板上画了个丑丑的狗,旁边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大大地写着:“这是谢一,是母的。”然后一堆不同颜色的鬼脸。

学校已经安静了,教室里暗下来,谢一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捡起地上的黑板擦,chuī掉上面的灰尘,垫着脚,一点一点地把黑板擦gān净,然后又把倒了的桌椅重新扶起来,排好。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谢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拿起书包回家,却发现书包不见了。他的椅子上被人用粉笔写了一行字:你的书包在和(荷)花池里,自己去diao(叼)吧。

谢一抿抿嘴,忽然觉得心里很委屈,他锁好教室的门,来到操场上的荷花池。人说这种花出淤泥而不染,学校的荷花池底下还真就都是乌黑的泥浆,上面结了浅浅的冰,谢一看见自己深蓝色的小书包在荷花池的中间露出头来,冰碴子和污泥溅得哪里都是,那里面有下学期的新书,还有铅笔盒。书包是不久前,他生日的时候他妈新给买的,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肮脏的荷花池里。

就像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操场上,西北风刮得他小脸生疼,谢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眼眶里涌上一股酸酸的热气,他伸手摸了一把眼泪,低下头去。

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他了一样,没有人来帮忙。

半晌,他才用袖子擦gān净脸,把裤腿高高地挽起来,爬上池子的台子,那里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结了细细的冰,天太黑,谢一看不见,脚一滑,扑通一声掉了进去,冰冷刺骨的池水透过全身涌上来,他抬起手来,乌黑的泥水从他的指尖落下去。听见自己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那一刻,谢一想,如果自己在这个池子里冻死或者淹死,是不是明天也没人发现呢?

没人爱跟他玩,连王树民也不爱理他。

可是他没淹死,那荷花池实在是太浅了,小小的谢一站起来,池水也才没过他的膝盖一点点,他艰难地趴着池边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池子中间走,捡起自己灌满了泥水的书包,再一步一步地爬回去。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浑身往下淌泥水,冻得嘴唇发青的孩子,可是天太晚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停下来问一句。

谢一木然地往家走,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上可以有这么冷的一天。

王树民指挥着一帮兔崽子们gān完了坏事,就前呼后拥地回家了,他得意得不行,一帮男孩跟在他身后,七嘴八舌地夸着他的壮举,崔小浩对他竖了一路的大拇指:“老大,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大义灭亲啊!”嗯,终于说对了一个词儿。

“我那狗画的像吧?气死那小娘们儿。”

“书包还是我扔的呢!”

“你扔的不够远,还是我拿杆子给挑到中间去的。”

“你扔你扔,那破包死沉死沉的,你能耐下回你扔。”

“我就……”

王树民一挥手:“吵什么?”学着电视剧里武林盟主的范儿一挥手,抱抱拳,“各路英雄都出力了,以后……”以后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只能自己发挥,“以后你们跟着我混,有我一口就有你们一口,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一帮混小子们举起核桃大的小拳头“嗷嗷”地叫唤起来,全然没注意到他们文化水平不过关的老大,硬是把结盟的词儿拐到了山大王忽悠大姑娘做压寨夫人的词儿上。他们觉得自己做了件特英雄的事儿,那叫什么来着?哦,为民除害,脱离群众的人就应该受到群众的打击!

王树民就像个将军,可是他忽然想起他说出那句假话骗谢一出去的时候,小小的男孩儿那双黑白分明坦坦dàngdàng的眼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得劲儿。可是那一点点的别扭很快就被小伙伴们欢快的气氛给冲散了,以后他就是他们的头儿了,一想起这个,他就觉得脚步飘得好像踩在了天上。

不过这点英雄气很快短在了他老爸王大栓的皮带之下,王大栓一看成绩单,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抽过去,当下脸红脖子粗地解下裤腰带就要“男子单打”,只把王树民追得上蹿下跳,求爷爷告奶奶,鬼哭láng嚎。

等他妈贾桂芳回来以后,男子单打立刻变成了混合双打,贾桂芳一张嘴不带换气的,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屁股被抽肿了的王树民跪在搓衣板上,凄惨无比地听着自家老娘家训,愁眉苦脸到恨不得自己从没生下来过。

他没想到,这天晚上救了自己的居然是谢一……和楼下不停地叫着“死了——死了——”的救护车。

huáng采香不在家,正好赶上谢守拙在外面打牌输了点钱,又多喝了几口,看什么都不顺眼。谢一一身冰碴子,哆哆嗦嗦满身泥水地从外面回来,深蓝的书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谢守拙立马儿急了,醉眼迷离地也没看见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抄起把椅子劈头盖脸地就冲着谢一砸过去。

“他妈的你个小败家的,老子缺了八辈子德了养你这么个玩意儿,你以为你老子是大款啊?让你把书包往泥里扔!让你把书包往泥里扔!你个小婊子养的,一天到晚跟你赔钱的妈一样!让你败家!让你败家!”

等huáng采香回家一开门的时候,谢一已经浑身抽筋躺在地上不会动了,谢守拙的酒终于在亲生儿子的惨样和妻子的尖叫中,给吓醒了,手上的椅子“啪嗒”一下落了地,两只眼睛里全是血丝,瞪得快脱了眼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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