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道者病得更重。说是勉qiáng进了小半碗白米粥,不一会儿又全数吐出来,四肢酸软无力,连倚在chuáng头靠一会儿也坐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一阵又醒一阵。希夷的脸色越发不好,枉他在天宫中目无下尘似地称了许久的第一,却连道者的病因也还未捉摸出来。若是传扬出去,便是十足的颜面扫地。
敖钦跟他道:「希夷,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是勤奋jīng进,旁人都是死的。你看看我这满屋子的书,再看看我这座城,本君哪怕每日随手翻上两页看上三行,百多年下来,总有一字半句是你不会的。」
希夷哼也不哼一声,带着他那一脸万年不变的慈悲,抬头挺Xiong从他跟前走过,连个斜眼都不屑予他。敖钦不以为意,用木托盘盛上几碟清淡点心,倚着窗栏候在小道士的卧_F_外。
希夷坐在道者的chuáng头,脸上才露出几分心焦。神色虚乏的道士挣扎着坐起来反冲他笑:「可惜了,原先说好的,再过两日就随道长回您的清修之地叨扰几日,现在看来,是要改期了。」
不善言辞的上仙拉过他的手连连摇头,时不时低声问他:「可有哪里觉得不适?头疼或是心口发闷?」
小道士亦握住他的手安抚:「没事,只是觉得困乏,睡几天就好了。」
难得他神智还清醒,希夷也不勉qiáng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诸般琐事,看经文时的体悟,游历凡尘时的见闻,为人一丝不苟得几乎刻板的上仙居然在闲谈时说起,曾在某州某城的某家小店中吃得一顿素斋,滋味甚好,及至今日时常挂念。
说着说着,终于还是没有绕开那个「他」。
缠绵病榻的小道士连病重时都不忘将背上的长剑放在身侧,谈天时有意无意用手指摩挲。
希夷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有‘他’?」
小道士轻声答:「或许还未记事时,便知道了。」
他说他自小便无父无M_,道观中的老道自山脚下拾得他。道观虽偏远,却颇有名望,据说前朝时甚至接过天子的銮驾。身边的师兄师弟来来去去,遍地撒野好似满山的猴,却无人同他亲近。他们说,是他太古怪,同他说话时,总是眼望四方心不在焉。他亦觉得委屈,只因总有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畔说话,说得什么却一字都不曾听清。后来便开始噩梦连连,仿佛心头吊着天大的事不曾做完,整夜整夜不能睡得安稳,醒来时,浑身*淋淋一身冷汗,抬手摸到脸上一手冰凉的泪。吓到了同门也吓到了自己。
待到大一些时,渐渐才明白,或许自己这一生便都要同这奇怪的梦靥纠缠不清。梦里依稀有模糊的身影,经年累月,始终是那一个,不变的轮廓不变的身形。耳畔的虚幻声响和梦中的急迫心情无一不是催促,找到他,或许便能知晓一切。
行冠礼那年,老道拿出那长剑来告诉他,拾到他时,那剑就放在他身边,想来该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双手高举头顶将剑捧过,明明触_gan陌生得紧,心头却撕裂般一阵锐痛,双目止不住泪水涟涟。自此,他打点行装背着剑孤身一人上路,找他,同时也是找自己。
「取出这剑看过吗?」希夷问他。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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